爱书
董必武同志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党内都尊称他“董老”。
董老认为书是可以传世的。他常说:我读过的书,别人还可以读;如果把书弄脏了,就会影响别人阅读;如果把书弄破了,别人就没法读了。不爱惜书,书如何传世?他还常说:爱惜书是尊重著书人的劳动,也是尊重成书过程中所有参加者的劳动。
因此,董老非常爱护书籍。除骑马订的小册子外,董老在读现在的洋装书时总是双手捧着,决不会像读线装书那样卷起来单手握住。如果正在读这样的洋装书被打断了,他会先把看到的这一页折一个大角,然后再把书合上。他解释说:当你回头继续看书时,这样的折角会被压平;如果仅折一个小角,则不易平复,会伤书的。
所有在董老身边工作过的同志都知道,董老极少在书上勾画、圈点或批注。我说“极少”,是因为我只看到过两例。
一例是董老学习俄语的课本,书中有红蓝铅笔画的横道道,两种不同的颜色是用来区分已掌握的或刚学会的单词的,还有个别单词的注释抄写在正文边上。
董老去世后,为了征集文物,西柏坡纪念馆的馆长老白找到董老的夫人何连芝,何老给了白馆长许多东西,有书,有物。我从那堆书中发现了一本书,书名我不记得了,只记得书薄薄的,是一本理论书。董老在书的许多页面空白处密密麻麻地写着字,行间还有不少的圈点。因为白馆长急着要拿走,我没有来得及细看。这是在什么时候写的?当时是什么情况?写了些什么?我不知道。这就是我知道的董老在书上做批注的第二例。
董老不仅决不会让书在他的手里弄脏或损坏,而且,即使是一本已经很残破了的书,只要经过他的手,也会被修补、保护,从而焕然一新。记得“文化大革命”中,几乎没有文学书可以读。有一阵地下盛传:某领导说了,《基督山恩仇记》《红字》《简·爱》是好书。我听到这个信儿,就到处找同事、朋友借这些书。借书总是有期限的,每借到一本,我就先抓紧时间看,看完后就把书传给董老。这几部都是西方有关感情纠葛的小说,他过去也没有读过。
记得《简·爱》一书,到我手上时不知已经过多少手,早已被“看”得很残破了,所有的书角都被磨圆了,封面也不知到哪儿去了,扉页“晋升”为封面也已不是近期的事了,因为它也快掉了。就这样的书,我看完后也传给了董老。过了几天,他看完了,把书还给了我。我一看,书被包上了书皮,原来快要掉下来的书页、被撕破了的书页,都已经粘好了,像是一本书了。
董老爱书,但他从不把自己的书看作是个人的“私有财产”。我的一位同事是美术编辑。有一天,这位同事问我能否向董老借一本魏碑字帖。我知道董老十分喜爱字帖、拓片一类的,这是放在他的卧室书柜里的“宝贝”。这些字帖、拓片虽然无言,却陪伴董老度过了无数不眠之夜。我从来不敢为自己的好奇或者爱好向董老提这方面的要求,可是我想,美术编辑是懂艺术的,一定会爱惜书的。我试着向董老提出了,他很爽快地一口就答应下来。
过了两天,他叫我去,交给我一本字帖,说:“我比较了一下,这本好些。”他没有告诉我也没有问我还书的期限,更没有叮嘱要爱惜书一类的话。大约过了一个多月到两个月,美编还了书。我下班后把书还给董老,董老一手托着书,一手轻轻摩挲着,关切地问:“你的同事用完了?”听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欣慰地笑了。
这就是董老对书的态度,他爱它们,愿意拥有它们,同时又乐意让它们为更多的人服务。
书在心里
看书是董老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手不释卷”在他这里不是夸张,而是真实的写照。他到北戴河疗养,坐在沙滩上,手杖是笔,脚下的沙就是纸,书在心里;他躺在床上,手指是笔,空气是纸,书还是在心里。
董老的书多,看过的书也多。一般来说,他看过就不会忘记。董老到晚年,和他聊起三国、水浒、红楼中的人物、故事和情节时,他都知道,还常常纠正我记忆的错误。我很奇怪,他用什么时间看这种“闲书”呢?他告诉我,是他少年时读过的。董老小时候,家里穷,除了他父亲和叔叔这两位私塾先生用的书外,就没有其他的书了。要看书,只好借人家的,虽然人家每次只借一本书,每本还限定只借一晚。白天要上学,只有晚上才可以读这些书。借给他书的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也是他的同窗。董老因为家里穷,看书也点不起灯,如果要夜读,只能和他纺线的母亲共用一盏煤油灯,因为“母亲的纺织是为家计生存”而劳作。他还告诉我“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他总是如期还书。前面提到的那些名著,包括《三侠武义》《七侠武义》《小武义》等武侠书,就是在那时候读的。说起童年的读书情景,他总流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欢乐,因为他可以在书中畅游,饥饿、寒冷和昏暗远远地离他而去。
告别贫困的童年,又从严酷的战争年代转入和平时期,董老的书就慢慢地多起来了。
董老的书那么多,哪本书放在什么地方,谁记得呢?
记得是上世纪50年代,董老有一次因病住进医院。在医院里他告诉我想要看的一本书:“这本书放在书房西面从门向北数的第几个书柜,从上向下数的第几层,从左向右数的第几本书,你看看是不是我要的这一本书。”我将信将疑地去找,没想到,果然除了数数就是拿书,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他要的书。我把书交给他,他问我:难找不难找?当他知道我在疑惑中十分容易地取到书时,显得非常高兴。那次找的书书名我忘记了,还隐隐记得书并不厚,没有书脊,白皮,好像是一本列宁著作的中文译本。
还记得有一次,董老到广州休养,一时要看的书又没带,来信要我为他找到,去广州时带给他。当然,按照老人家写下来的方位,我十分容易地就把书找到了。“这么多的书都装在他的心里”,对此我一点也没有怀疑了。
书在他的心里,书柜也就在他的心里,书房自然就在他的心里了。
买书藏书
也许是经历了正当读书而又缺书的岁月,也许是太渴望读书,也许是太喜爱读书,为方便随时读书,只要条件允许,董老就会添置几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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