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传说毛泽东在于都受到了软禁。他虽是政治局委员,但不能前往瑞金同政治局磋商,他同军事和政治领导人之间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了。多年来,一直流传着这种说法。但看来,他显然未被软禁。与本书作者交谈过的长征时期所有重要的幸存者和当代中国党史学家及档案管理人员都肯定了这一点。但是,在决定撤离中央苏区并执行这一决定的日子里却要把毛派往于都,这种主意至少是难以被人理解的。毛也不可能那么急切地需要亲自去于都搞他的“调查研究”。当时担任翻译因而了解内情的伍修权将军认为,有些人可不想让毛参加长征。“毛是被人有意排斥在外的,”伍说,“去于都调查,这只不过是不让他参加的一个借口罢了。”
一九三四年春天就有人要把毛泽东转到苏联去“治病”。博古和李德向莫斯科提出了这个建议。这显然是李德的主意(虽然他在回忆录里对此只宇不提)。但是莫斯科没有同意。共产国际认为,尽管它和毛有分歧,但是毛的威信和名字还是有用的。另外,据翻译伍修权说,毛曾声明:“我不去,我不离开中国。”
气氛很紧张。据说,有一次,毛泽东和埃德加。斯诺在保安的一条街上看到博古时,毛告诉斯诺:“那个人曾经要置我于死地。”假如一九三四年夏末秋初时,有人要把毛干掉,那并没有什么奇怪。但是,至今没有明确的证据能说明确实有过强迫毛留在苏区的计划。
毛到达于都后,很难再去离于都有一两天路程之遥的党政中央机关了。不过,他的私人警卫员还没有被撤掉,而且他依旧可以在于都和附近地区自由行动。
毛在于都的生活和他一九三四年九月在云石山的生活很不一样。在云石山时,从一个石崖往上走两层石阶,就到了他住的一所漂亮的小庙,离红军总部不到一英里。他的政治局同事、到那时为止一直支持李德的洛甫也住在小庙的一厢,这使他们俩有机会进行密切的交谈,后来发现这些交谈是非常重要的:那时,毛可以随便出入红军总部。但由于他的意见无人置理,他也就很少前往了。政治局开会他很少得到通知。由于他是苏维埃主席,所以中央政府机关他还是要去的。那地方不远,名叫沙洲坝。中央政府机关占据了一座一九二二年由杨氏家族建造的颇为壮观的祠堂。毛在那里住过一年左右。杨家词堂里有一座雅致的两层议事厅,暗红木架房,石板铺地。朱德和妻子康克清,陈毅和周恩来也住在这里。不过,朱德夫妇象陈毅(直到他负伤以前)和周恩来一样,通常是在前线。
有意把毛泽东排除在决策圈之外还不是事情的全部。这时,和其它一些紧张的时期一样,毛泽东又是疾病缠身了。从一九三四年仲夏到十月,由于身患疟疾,他时而卧床不起,时而只能勉强活动一下。他总是精力很差,情绪低沉。
这也是自然的,因为,由他主要发动的这场革命运动、他和朱德所建立的军队、他在五六年前所开创的苏区以及他建立的整套机构,如今都落人了来自莫斯科共产国际的那位神秘莫测的代表李德和他的献媚者博古的手里。博古很瘦,戴一副高度近视眼镜。英国大使阿奇博尔德。克拉克。克尔曾经称他为奇形怪状的黑面木偶,而他看起来也确是如此。毛泽东被剥夺了所有重要的权力,政治局和中央委员会同他势不两立,军事指挥机关也把他摒弃在外。毛泽东表面上显得很平静,其实却心急如焚。对于力量的对比,他并非一无所知。他知道,那时正聚积着一股反对李德和博古的强大力量。当他的追随者林彪和忠于他的聂荣臻这两位主要的军事指挥员溜进他在于都的小院,坐在长凳上向他请教的时候,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他们小心地问他:“我们向何处去?”的时候,他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也知道怎样用同样隐晦的话来回答他们:“去命令你们去的地方。”他知道这些命令是什么,也知道这些命令是军事机密。但他守口如瓶,因为还不到说话的时候。他相信,这个时刻不久就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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