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石头

    永昌县城驴市街天主教堂作战室。

    红三十军的先头部队迅速占领永昌县城，这就为红九军和红五军顺利西进扫清了障碍。大部队站稳脚跟后，红西路军总指挥部根据敌情的变化和红西路军面临的现实问题召开军政委员会议，商讨御敌和解决军需物资问题。红西路军总部作战室设在天主教堂的正堂大厅，大厅两侧的平顶房，左侧是红西路军各机关的办公室，右侧是军政委员会主席陈昌浩和总指挥徐向前两位领导人的办公室。因房间狭小，大家开会只好放在作战室里举行。作战室里的办公桌是用当地老百姓过年时摆放供品的长条桌拼凑起来的，桌子四周摆放长条板凳。作战室右边的泥墙上，悬挂着一张甘肃省地图。夜间开会时，马灯放在桌子中间。红西路军军政委员会全体委员到齐后，总指挥徐向前坐在会议桌上方左边，政委陈昌浩坐在中间，副总指挥王树声坐在右边，参谋长李特、政治部主任李卓然、郑义斋、曾传六、熊国炳、杨克明、李先念、陈海松等委员列席了会议。

    徐总指挥拿起中央电文抄着浓重的山西口音：

    “同志们！张闻天、毛泽东、周恩来十八日来电，远方的物资准备恐来不及，运输也来不及。如果东面地区为毛炳文过早占去，红军回旋地狭小不利。他们的意见是，在现地区留住一段时间，加紧军事训练，恢复体力，检查政治工作，教育每个指战员会做群众工作，与人民发生良好关系，严整政治纪律，建立会计给养制度，使尔后与远方同志见面焕然一新。以一部控制古浪险要，远拒毛炳文。”

    又说：

    “十九日，林育英、朱德、张国焘、周恩来等领导人指示我们西路军在永昌、凉州、民勤地区建立根据地，以一部向古浪、土门方向活动，在有利的条件下，消灭古浪来敌，大部对付凉州、永昌前进之敌。同时以一部夺取甘州、肃州至安西一带地区，并可以一部在民勤活动，迷惑敌人，使敌人以为我西路军有由民勤经定远营配合陕甘企图，以策应河东红军。”

    又说：

    “二十日，张闻天、毛泽东指示我们主力在永昌、肃州之线，坚决保持东边的回旋余地，以小部进战安西、敦煌。邓发同志从迪化来电，安西、敦煌两县仅有民团，且无枪，更无军队。极大注意整理部队，建立正规部队，提高政治水平，发展正确的自我批评。这方面的工作，请昌浩同志多注意及之。”

    徐总指挥传达完以上的指示，为了统一大家的思想，提高认识，把几个原则性问题提交会议讨论，他要求在座的各位首长发表各自的看法。

    陈政委首先发言：

    “中央军委的意图很明确，就是命令我大军在永昌一线停留一段时间。从目前的军事上看，我们占领了永昌县城，打乱了敌人的围剿部署，我军暂时取得了军事上的主动权。但是，我们现在面临的任务还非常艰巨困难很多。首先是部队的休整问题，红九军撤离古浪后正在向永昌方向靠近，红五军的主力现在永昌之西水泉子、王信堡一带，他们马上就要开赴山丹县境。三路大军全部集结在永凉地区，是不是要让部队休整一下再继续西进？如果要休整，我担心的是马敌势必趁此机会集结大部队对我军实施围剿战术。我们如果不让部队休整继续西进，部队给养十分困难，缺医少药，伤员无法安置和救治……”

    徐总指挥：

    “对！政委分析的有道理，眼下我军面临的情况的确就是这样的。我们曾经在十九日向中央军委汇报了我军进占永昌等地的情况和关于九军古浪战斗的情况。尤其是古浪之战中，我红军损失两千四百余人，干部伤亡很大。我们估计毛炳文推到古浪大靖之后，马敌肯定要集结重兵进犯永昌、甘州，我们势必与之决战，方能巩固甘州、凉州。”

    王树声副总指挥说：

    “我认为西进比较有利。因为我们在永昌城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部队士气高昂，我们应该乘胜前进，向甘州、肃州一线前进取得更大的胜利。”

    供给部长郑义斋：

    “我认为部队目前急需要休整、补给。我大军渡黄河西征以来，无日不战，经历了几十次大规模的战斗，部队的消耗很大，无论从哪个方面讲，我们的人力和物力已经到了极限。河西走廊地贫人稀，老百姓的生活十分困难，如果我们不停留下来发动群众支援我们作战，就无法征集到必须的粮草。现在正是河西走廊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节，我们的指战员们仍然穿着爬雪山过草地时的单薄衣服、草鞋，如果不休整继续西进，不要说敌人，恐怕老天爷都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王副指挥：

    “我大军顺利占领永昌县城，东揽凉州西望甘州，把东西两面的马敌拦腰暂断。我认为目前部队的战略方针应该是留一部分主力巩固占领地区，一部分主力部队西进尽快拿下山丹县城，扩大我们的根据地。我们只要占领了河西走廊的蜂腰地带，就切断了敌人东西之间军事部署，我们就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李参谋长站起来走向地图拿起教杆指着地图：

    “我同意王副指挥的意见。河西走廊蜂腰地带狭长，永昌和山丹之间相距一百多公里。祁连山蜿蜒于南，终年积雪，海拔在四、五千米，北依龙景山脉、古长城、沙漠和草原，地势辽阔，山峦连绵、峡道隘关。我们的部队扼守这里，攻可进，退可守，建立根据地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

    李先念：

    “我谈一点个人的看法。如果要在这里建立根据地，势必要影响部队西进的速度。目前，我大军暂时摆脱了‘二马’的围追堵截，但‘二马’并未善罢甘休，他们继续在调动大军实施新的合围战术；其次是河西走廊的蜂腰地带长期受到封建势力和军阀的双重压迫，经济落后，文化闭塞，老百姓很难在短时间内接受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在这里建立根据地不现实，部队西进是上上之策。”

    徐总指挥：

    “我反复研究了中央军委近日连续发来的电报，军委的意图很明确，要我们的主力暂时不必西进，用一部分部队可以向永山以西地区活动，以达到钳制敌人的目的。”

    陈政委：

    “本来我大军的既定方针就是占领河西走廊并打通这条国际通道取得远方的军事援助。虽然说新疆的盛世才尽管赞成我党的抗日主张，但是，他的态度依然不明朗。要知道，他毕竟是国民党的新疆督办。我们既要争取他同共产党组成抗日统一战线，但又不能放松对他的警惕，不得不提防他与共产党反目为仇的另一面。我看部队在西进和继续留在原地休整的问题上，要十分慎重的考虑。”

    这时候，通讯员喊一声报告进来。通讯员向徐总指挥行军礼后把一封电报交给徐总。徐总看完后交给陈政委。首长们好像观看一出戏到要紧处一样，屏息仔细观察着徐、陈两位首长的面部表情。这是张闻天、毛泽东二十三日给徐、陈的来电：“远方来电正商讨帮助你们，但坚决反对退入新疆。你们作战方法应改变一下，集中最大兵力，包围敌之较弱一部而消灭之。另一部兵力钳制敌之一部。如此方能从敌取得补充，方能予敌以重创，根本消灭其战斗力，方能使敌知所警戒。应该力避如过去一样的消耗战，提倡集中兵力包围消灭其一部的消灭战。如此方能解决问题。因河东胜利，毛炳文有东调的消息。着重在凉州、永昌之间，各个消灭马部，西面仅以五军占领之。”徐总指挥看着电报，他双眉之间结起一颗疙瘩。陈政委看罢电报又交给坐在身旁的李参谋长。李参谋长站起来，走向地图看了一阵儿再次回到座位上。急电在各位首长之间传来传去，指挥部里空气似乎凝固了，当电报再次传到徐总手里的时候，首长们静静地坐着，等待徐、陈的指示。

    徐总指挥：

    “我们分析的果然同军委分析的完全一样，军委电报已经指出问题的实质，远方坚决反对红西路军进入新疆。”

    陈政委表情严肃：

    “他不愧是国民政府的新疆督办！盛世才的两面性暴露无遗，既反对又假惺惺地提出帮助咱们，这是两面派的伎俩。”

    徐总指挥一针见血地指出：

    “他的这个用意很独到。盛世才反对我们退入新疆，就避免了蒋委员长对他的指责；另一反面他不愿意同共产国际闹僵，同意帮助红西路军，这玩是一出给共产国际打‘马虎眼’的把戏。”

    陈政委表态：

    “既然如此，咱们也要做好两手准备。鉴于目前盛世才态度的变化，我们一方面建立自己的根据地，另一方面紧急备战，伺机西进打通国际通道。李参谋，你现在就把下一步部队的作战方案调整一下。”

    李特：

    “好的。三十军八十九师二六七团、二六九团及总部直属骑一师占领山丹后，红五军及直属妇女团向山丹进发，接替三十军八十九师防务。八十九师的主力东撤集中在永昌的水泉子和东、西十里堡一带。九军主力从古浪西进以后，就布防在永昌东四十里堡一带休整。”

    陈政委：

    “我看完全可以。眼下时局的发展，建立永昌和山丹根据地势在必行了。在这东西狭长百余里之地，东有九军扼守，中间有三十军把守，西有五军把守，加上南部祁连山和北部龙景山和沙漠两道天然屏障，永山根据地一定会壮大起来的。如果让部队在这一带休养生息，扩充兵力，补充粮食和弹药，就为我们下一步完成西进计划奠定了军事基础。”

    徐总站起来：

    “各位！红西路军占领永昌城，这就为红西路军发展壮大打下坚实的基础，因此各位首长下去以后要向指战员认真传达今天的会议精神，让全体指战员明白中央军委的指示精神，步调一致，建立稳固的根据地，为早日打通国际通道奠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