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天涯,诗满天涯。古代诗人常常在一首诗中利用叠字来获得别具一格的艺术效果,使音调更加动听,主旨更加鲜明。叠字的恰当动用,可以增加语言的音节美,增进情感的强度。古今的文人墨客,都怀着欣喜的心情,将春天作为讴歌的对象。尤其是一些嵌满“春”字的同头复字诗词,虽属游戏之作,但若无深厚的文字功底,亦是写不出来的。这些诗词妙趣横生,令人百读不厌。
公元6世纪20年代的一个春天,深宫关不住的少年王子“湘东王”(后为梁元帝)萧绎,一大清早就奔出宫门,直驰郊野苑林。郊外生机勃勃的气象,花红柳绿的景物,使才气旺盛的王子诗兴大发,吟唱成篇《春日》诗:
“春还春节美,春日春风过。春正日日异,春情处处多。处处春芳动,日日春禽变。春意春已繁,春人春不见。不见怀春人,徒望春光新。春愁春自结,春结讵能申。欲道春园趣,复忆春时人。春人意何在,空爽上春期。独念春花落,还似惜春时。”
这首《春日》诗,是很早的一首同头复字诗。自首句发出“春”的呼唤,嗣后便句句响应,直至终篇。在90个字的诗中,参差错落地用了23个“春”字,打破了以往诗人的习惯,句句嵌“春”字而不生硬呆板,读之若行云流水,又把百花吐艳、百鸟争鸣的明媚春景描绘得美不胜收。再加上“日”“处处”“不见”“春人”等字法稠叠,可谓奇文。
而当时有个叫鲍泉的人,也有一首《奉和湘东王》诗:“新莺始新归,新蝶复新飞。新花满新树,新月丽新晖。新光新气早,新望新盈抱。新水新绿浮,新禽新听好。新景自新还,新叶复新攀。新枝曾可结,新愁讵解颜。新思独氛氲,新知不可闻。新扇如新月,新盖似新云。新落连珠泪,新点石榴裙。”这首和诗,没有用一个“春”字,可是却在90个字的诗中用了30个“新”字,把春天的突出特征——“新”,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五代后蜀词人欧阳炯《清平乐》:“春来阶砌,春雨如丝细。春地满飘红杏蒂,春燕舞随风势。 春幡细缕春缯,春闺一点春灯。自是春心缭乱,非干春梦无凭。”这首词写立春,为突出伤春之情,一连用十个“春”字,句句用“春”,有两句用了两个“春”字,稍有平板堆砌之感。字的重复使用有多种技巧,有的可增加语言回环往复之美,有的可巧用双关语,有的则是它们组成的新词义的双音节词。诗人运用语言的“调色”,也可以描绘人间的景色。春风春雨春景春光跃然纸上,让人陶醉于“春风如醇酒,着物物不知”的意境。该词的“春”字看似重复,实则颇富变化。可以说是小同而大异的事物了。词人巧用它们为表现闺思渲染了春的气息。
北宋文学家苏轼创作的一首词《减字木兰花•立春》:“春牛春杖,无限春风来海上。便丐春工,染得桃红似肉红。 春幡春胜,一陈春风吹酒醒。不似天涯,卷起杨花似雪花”。这首词大量使用同字,全词八句,共用七个“春”字,但不平均配置,显得错落有致。而不用“春”字之句,却分别用两个“红”字和两个“花”字。词上、下片首句,都是从立春的习俗发端。春牛即耕牛,春杖指耕夫持杖侍立;春幡,即“青幡”,指旗帜。春胜,一种剪纸,又称剪胜、彩胜,都是表示迎春之意。第二句都是写“春风”,风从海上来,春风吹醒酒,春酒醉人,情趣浓郁。桃花、杨花,红白相衬,分外妖娆,春景春色,美不胜收。
词的上片写海南春早。春风阵阵,桃花灼灼一派备耕景象。对此,作者心中充满喜悦之情。下片写迎春仪式的宴席上春酒醉人,预兆丰稳之年;接着写海南的杨花好似中原的雪花,赞叹“不似天涯”,表现作者对海南怀有亲切情感。词中情感浓烈,摄取了显示春光典型的事物,描绘色彩鲜明,有意运用复叠的语言,造成轻快节奏并突出重点词语,收到富有感染力的艺术效果。其实,苏轼在写作此词时,并非有意要作如此复杂的变化,他只是为海南春色所感发,一气贯注地写下这首词,因而自然真切,朴实感人,而无丝毫玩弄技巧之弊。
后世词人中也不乏擅长此法的,南宋周紫芝的《蝶恋花》下片:“春去可堪人也去,枝上残红,不忍抬头觑。假使留春春肯住,唤谁相伴春同处。”前后用四个“春”字,强调“春去人也去”的孤寂,突出留春之难。这都是佳例。
清朝文学家纪晓岚随乾隆帝游春时,曾作过一首《咏春》同头复字诗:“春光春风春景和,春人路上唱春歌。春日临窗写春字,春闺女子绣春罗。”这首通共28个字的诗中,就用了9个“春”字,3个字中就有一个“春”字,且语句非常流利通畅,意不重叠,妙趣横生。
山西等地广泛传诵着一首《春字歌》:“春日春风动,春江春水流。春人饮春酒,春官鞭春牛。”这首咏春复字诗,每句皆妙用了两个“春”字,仅20个字的诗中就有8个“春”字,且镶嵌自然,通晓顺畅,回味无穷。其中,前两句描写春天到来后的景致,后两句描写古代立春时节的两大风俗——“饮春酒”、“鞭春牛”。
“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奔春声。”这首“春”诗全诗仅有20字,而“春”字就重复使用了8次,如闪烁其间的珍珠,令人赏心悦目。全诗放情吟春,神采飞扬。诗句有声有色、有情有景、情景交融,描绘出一派鲜活的艳丽春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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