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月后，春天
没有因为残酷的文化革命
而姗姗来迟
出身农民家庭的习仲勋
在身陷囹圄之际
还惦记着农民和土地
又一次上说毛泽东
“建议中央发个文件，明确
春耕期间，生产队和生产大队
不能夺权”
——红卫兵都是娃娃
不懂得种庄稼
这一次，看管习仲勋的孟德强
提醒老人，按流行的模式
给毛主席写信
开笔直呼主席，会招致灾祸
习仲勋淡然一笑，说：“写那些无用的话
干什么？浪费主席时间！”

第二封信发出不久
“两报一刊”，联合发了
一篇社论。题目是《春耕生产期间
生产队、生产大队不夺权》
——是中央采纳了习仲勋建议
还是巧合？
也许这是又一桩“历史悬案”
无从考证

B
不甘心，也不死心的康生
企图把习仲勋拉到兰州和延安
再进行批斗
不料，被周恩来制止了
从一张照片上得知
习仲勋被揪到西安后，周恩来严肃地说：
“我们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
把习仲勋抓到西安！”
造反派代表问如何处理习仲勋时
周恩来一语双关地说：“你们抓到一个
习仲勋，以为如获至宝
那是一个刺猬！”
一九六八年一月，经毛泽东同意
用飞机把习仲勋接回北京
以特殊保护形式，交给卫戍区
对习仲勋实行监护审查

身心疲惫的习仲勋
就这样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
度过了七个春秋
每天在那间不足八平米的空间里
习仲勋一边转圈，一边从一数到一万
然后倒着走，又从一万数到一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两千多天，加起来
他一共数了多少个数字
走了多少圈
也许，连习仲勋也说不清了
多年后，回忆起这段经历
习仲勋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为党和人民再工作
就要走，就要退，锻炼毅力
也锻炼身体。我对党
是有信心的，我认为党中央
总会给一个正确结论的”

习仲勋受审查和迫害的
日子里，爱人齐心和孩子们
也受到了株连
齐心在河南一个“五七干校”
劳动锻炼了七年
几个孩子也都被下放到农村
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
其间，造反派要求齐心退党
但齐心不为所动
仍然坚持每月按时缴纳党费
就这样，一家人
经受住了灵与肉的考验
一九七三年冬，齐心致信周恩来
要求探望自己的丈夫
经周恩来批准
习仲勋与世隔绝多年，在一个
暖洋洋的午后
见到了齐心和孩子们
——见到亲人，习仲勋
悲喜交加，老泪纵横

C
又是一年过去了
毛泽东对《刘志丹》案指示
“此案审查已久，不必再拖了，建议
宣布释放，免于追究”
但康生一伙没有立即执行
直到一九七五年五月
习仲勋再次写信给毛泽东
事隔两天，专案组
负责人向习仲勋宣布：是“人民
内部矛盾，恢复文化大革命
以前的结论”，一并说明
习仲勋“犯有严重错误。就是
写《刘志丹》那本书，是反党性质错误”。
从此，习仲勋解除监护
离开了监狱
第二次来到河南洛阳
被下放到一家耐火材料厂
——“休息养病”
对此，习仲勋依然笃信
“这只是暂时现象，正气一定
战胜邪恶，真理永远是真理
虽然已经六十二岁了，我还要
用有生之年，继续
为党为人民做出贡献”

习仲勋在“洛耐”住的是一间
二十四平米的老房子
夏天热，冬天冷
房子虽小，但比监护时
住监狱好多了
尤其让他欣慰的是又能够
与群众生活在一起了
在这里，习仲勋没有具体工作
他经常上午读书看报
下午到水库和南山上散步
日子久了
他结交了不少的农民朋友
每次凑到一起时
习仲勋总是谈笑风生
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习仲勋是一个节俭的人
一次与邻居喝酒
一颗花生米掉到了地上
他捡起来，吹了一下，就吃了
说：“这可是个好东西
过去哪能吃上这个！”
冬天生炉子，他从不浪费
一块煤。他对家人说：“一块煤
不值钱，但这是工人用双手
采掘出来的，你浪费了
社会就少一些财富”

D
一九七五年八月底，专案组人员
带着一份审查结论草稿
来到洛阳征求习仲勋意见
再次讲明，恢复“文革”前结论
习仲勋认为有两段文字
不符合事实，完全是主观推断
明确表示：过去反对
现在反对，将来还反对
随后，反击右倾翻案风全面展开
习仲勋的组织生活
仍未恢复
审查结论，也再无人过问
在随后的两年多里
毛泽东、周恩来相继逝世
“四人帮”被一举粉碎
习仲勋多次给中央领导和党中央
写信请求审查他的问题
表示愿听从中央安排，把余生
贡献给党，力争为人民
多做一些工作
但令习仲勋失望的是一些中央领导
继续“左”的错误
错误提出“两个凡是”方针
这无疑给习仲勋当头
浇了一瓢冷水
尽管如此
习仲勋凭借多年的政治经验
意识到康生一伙精心策划的阴谋
虽然得逞一时，但最终
经不住历史的检验
所谓“习仲勋反党一案”真相
终将大白于天下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习仲勋苦苦等待了整整十六年
一个新的希望之光
已经在向他招手致意了
……

一九七八年春，习仲勋被特邀回京
在政协五届一次会议上
习仲勋被选为全国政协常委
同时，列席了
全国五届人大一次会议
期间，叶剑英代表中央会见了习仲勋
十六年未曾谋面
当他紧握习仲勋的双手时
不禁愣住了：仲勋同志，你备受磨难
身体竟还这么好……
鉴于韦国清同志还在广东有兼任
中央决定派习仲勋主持
广东日常工作
与此同时，中组部委托文化部
组织人员审读《刘志丹》
很快，文化部党组拿出了一份报告
认为《刘志丹》，不是反党小说
而是一部比较好的歌颂
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描写革命
斗争历史的长篇小说
习仲勋等同志关心小说创作
是完全正当的
所谓利用《刘志丹》进行反党一案
是康生制造的一起打错案
在文化大革命中
康生伙同林彪、“四人帮”
变本加厉，搞出了一起株连甚广的
现代文字狱
紧跟着中央批转了中组部报告
至此，因《刘志丹》蒙受冤案的干部群众
彻底昭雪平反，恢复了名誉

十六年的风风雨雨
十六年的赤子情怀
十六年灵与肉的博弈
十六年的隐忍
十六年的期盼
十六年的骨肉分离
十六年，一切的一切
都化作了天边的一抹云彩，变成了
习仲勋为党工作的彩虹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