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县籍老红军李振财人到中年时照片
位于兰州革命烈士陵园的李振财红军墓
我叫李芝兰,兰石厂职工医院主管药师。我1970年参军,最后在兰石医院退休,现住江苏连云港。我丈夫姚春辉,曾任甘肃省国家安全厅处长,也己退休。女儿在上海,她家也在上海。我呢,有时候住在上海,有时候住在连云港,有时候住在兰州。兰州现在住的少一点儿,因为我老公他们家里头人都是兰州人,也是个离休干部,在兰州呆着呢。兰州呆不长时间,也不能不呆,所以现在就到处到处流浪。
我父亲李振财是地地道道的灌县人,生于1912年,家里以前是在灌县城里做生意的。我听父亲说过,他们家里以前是做生意的,条件还可以。父亲1929年参加红军,在红3O军任侦察排排长,身受三处枪伤。西路军在张掖倪家营子被马家军打散后,流落兰州。随后,他到处找部队。最后,在兰州军区后勤部505部队工作。
我母亲叫张田英,甘肃临洮县人,比我父亲小13岁,不在人世了。我现在还有姐姐。我姐姐呢,比我大很多,他是1943年出生的,是我爸和我妈结了婚以后在兰州生的。我姐比我大十二岁,她工作的早,六零年初中一毕业就参加工作。我爸叫她继续读书,今后好读大学。可是,姐姐初中毕业后就不愿意上学了,所以六零年就参加工作了。姐姐参加工作后,对我们家这些红色家史之类的事情不太关注。我可能从小和父亲在一起时间多,受革命传统教育方面的影响比较多,所以比较热衷。
我爷爷叫什么名字,完了,我们几姊妹都不知道。我姐叫李芝英,我叫李芝兰,我弟弟叫李芝富,还有一个叫李芝贵。在四川老家,我还有一个姐,她叫李芝珍。
父亲墓旁边,有一个女红军墓,碑上的名字不记得了。我们俩家子父辈的墓碑上都没有简历。父亲的墓碑上只写了:“李振财 四川省灌县人”,立碑人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兰州军区后勤部505部队”。
灌县籍女红军的墓碑上好像写了个什么,好像也没有写,她是什么部队的没写清楚。反正我一看是她的墓碑上就写着“四川灌县人”,还有她的老头儿(丈夫)的名字。他老头可能不是红军,好像是个河南人。
但是,具体父亲当初是怎么参加红军的,怎么找到部队的,那时候一直保密。他没说过,我们也没有问过,也不懂这些。
1963年,我父亲回过四川灌县老家一次。我爸回去快到老家的时候,身上的钱被小偷给偷走了。当时,是我幺娘去接的他。那时,我幺娘还在灌县呢。回家前,都是幺娘借钱给我父亲买票返回兰州的。
在四川老家,我有一个叔叔,还有一个嬢嬢,一个姐姐。回到老家灌县后,我父亲了解到,我的爷爷,老家的叔叔等好几个亲人后来被国民党都杀掉了。我四川那个姐姐就是1929年的吧,父亲可能当红军出来没多久就生了我姐姐。回去后,我爸一听说女儿嫁给了一个国民党的连长,说是怎么到哪去了,就等于家破人亡那样子的。
父亲探亲回甘肃以后,嬢嬢还给我爸爸经常通信来。后来,嬢嬢好像住在成都了。那时候,在家里头我就感觉到父亲经常郁郁寡欢的样子,从医学上来说就是抑郁这个感觉吧。因为他的两条腿黄黄的,两个小腿一直烂的,大窟窿眼儿小恐龙。长长的伤疤,都是被罪恶的子弹打的。以前打的那个子弹伤痕,不像现在打的那个子弹伤痕,那时是一个洞,两条腿上都是。
回老家时,本来父亲想带我妈去的,因为我妈是个甘肃临洮人。探亲完了以后,母亲害怕跟我爸爸回去了把她留在四川呢。父亲老看不起甘肃人,他说甘肃人土的很、又很单纯,不会吃饭,不会生活。我妈老害怕爸爸带她回四川以后就不回来了,所以她就没跟他去,我爸爸独自一人回老家灌县了。
我爸回来给我们带了好多四川好吃的。我到现在记忆犹新,什么花生米呀,什么红薯呀,什么豆瓣呀,还带了很多姜片、冰糖、桃片等很多好吃的东西。那时候,我们家里头姐姐比我大十二岁,我又比我弟弟大十岁。我们家里头人还是比较少的。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父亲从四川灌县回来的时候,一直在屋子里哭诉着,很伤心。他一直就在唉声叹气,喝闷酒。他说,回到灌县看到老家的房子修成“百货大楼”(实际上是百货公司门市部),连家也没有了,亲人也没有了,自己痛苦极了,不断跌脚哀叹:“掏你妈的,老子、老子的房子呢,如今变成‘百货大楼’了!”
因为生气、喝酒,弄得最后心里头一直不舒服。就在1963年,父亲得了肝硬化,两年后,父亲不幸走了!那时,我才10岁,正好“文革”即将开始。
1965年11月,父亲骨灰被安置到兰州革命烈士陵园埋葬。从那以后,我父亲一直按照革命烈士对待。从此,我们家就按烈士家属待遇对待和安排。父亲去世后,每年逢年过节,部队一直把我们照顾得挺好的。1970年,我走进了绿色军营,成为一名军医战士。
这么多年来,我父亲的事情,好像感觉一直很神秘。但是具体怎么个情况,生前他也不跟我们说。因为我父亲是红军侦察连的嘛,他是当时侦察排的排长。我小时候,他给我经常学个鸟叫呀,学个这个东西呀,学的那个东西啊,就逗我玩儿呗。我就有那个印象,别的他很少跟我谈起。
我听妈妈说:“你爸直接属于徐向前管的啦!”那时候,只知道我父亲是老红军,不像现在研究的这么深。我父亲去世后,母亲回忆起这种事情来,就想流眼泪,心里头很不舒服。
我跟您说,我父亲健在的时候经常给我讲故事。他讲腊子口战斗如何呀,过雪山怎么走的坎呀。他说,爬雪山过草地最难忘,翻雪山时不能看太阳,一看太阳眼睛就瞎了。他们过雪山的时候,好像运气挺不好的,稍不留意就有人掉到悬崖峭壁下去。过草地的时候,看着前方路挺干的,双脚朝上面踩上去,人一下就掉到里面爬不起来了。
长征时期,我父亲在红三十军,是侦察连的。所以,保密观念很强,从不愿意过多的谈及很多事情。过去,他就讲过这些。
后来,我父亲在甘肃张掖倪家营子的一次突围战斗中受伤了。他慢慢躲到一个麦垛子里头,一连躲了好多天。父亲在张掖突围后,一路上遭到马家军的搜查、盘查。因为我们家从前是做生意的,父亲又能说会道,所以他就逃过了一道又一道“关口”。父亲流落到兰州附近后,在彭家坪那个地主家当长工。那家地主说我爸爸挺能干,人也挺好,就让我爸在他那儿呆了两年。父亲把伤养好以后就回到兰州,一直找部队,找、找、找……。
解放后,我父亲被安排在505部队,那是兰州军区的一个药品仓库。他就在那个药品仓库食堂工作,当炊事员。我听军区大院505部队那些老人说,那时候我父亲相当能干,相当聪明,相当厉害,还会写一手好字。但是,那时候的政策谁也说不清楚。我们也很无奈,也没办法,只好就是这样吧。
我现在就是不明白这一点,当时父亲家里头条件还可以,我爸爸又有文化。那他为什么要去当红军呢,我就一直在这个事情上打问号的。我想,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弄清楚。但是问到所有的老人都去世了,查档案也没有。当年流落到兰州,还有陈爸、王婶婶,他们都是流落红军,而且是一对夫妻。此外,父亲生前的好友还有四川籍的流落红军周爸,他的女儿现在好像也在四川巴中呢,我爸跟他走得比较近。兰州的红后,他们父辈都是俘虏的呀,或者是流落到地方上了,但是我父亲一直在部队上,地方上就没去呆过。
2007年,我们到四川拿着我爸的资料专门去查找过这个事情。去找呢,没有人知道这回事儿,他们都说不清楚,我也说不清楚。因为我父亲这个问题,正好遇上了“文化大革命”。我父亲的资料当时就交到民政局了,我一到民政去找我爸的资料,他们说是烧掉了,“文化大革命”中被烧掉了。
后来,我又到兰州革命烈士陵园去找我爸的东西,但是那里只有我爸的烈士证,没有什么详细的资料。就等于说,无缘无故的,我爸很多档案资料都没有了。我爸爸去世时我才十岁,那时候也小。我们家又搬了几次家,把东西都丢了。
我父亲的资料,全部能找到的,通过很多关系(包括丈夫他们国家安全部门)都找过了,不知怎么就是找不到。不知道是有意识地丢掉了吗,还是怎么回事,结果就什么都没有了。
生前,我父亲特别怀念他那个老家啊,因为毕竟是四川人嘛。过去,他和我妈两个人经常就是“拌嘴”(吵架)。反正,他有那种很看不起甘肃的那种感觉,总觉得好像四川那边条件好、甘肃这边很穷很落后。活着的时候,他也没办法。
那一年,我就到四川巴中将帅碑林去。想着我父亲一直想回四川也回不去,老家也找不到,所以我就上将帅碑林刻了个碑。
如果要是能让父亲回到灌县(今都江堰市),回到生过他养过他的老家真好!这是我们弟兄姊妹们的共同心声,我们期盼着老家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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