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经常发生短促而激烈的争夺战之外,中国人民志愿军的神枪手、神炮手们就日日夜夜地用突然发作的枪火和炮火,成十成百地猎取着敌人的性命。在战线东部的鱼隐山阵地上,某部一个班在一天中用冷枪就打死了十八个敌人;狙击手叶少其一个人就打死了四个敌人。扼守在五圣山上的狙击手邹习祥,在一天中用十一发子弹打死了六个敌人。每一个在战线上巡行的人,随时都可听到这种狙击的枪声,随着这枪声侵略军士兵不断地在丧命。敌人被我军狙击手们打怕了,就躲避在地堡里轻易不出来。狙击手们便用步枪瞄准敌人地堡上的枪眼,射击伏在枪眼后面的敌人。枪声一响,黑黝黝的枪眼就忽然亮起来,里面的敌人被击中倒地。在鱼隐山阵地上,敌人地堡的枪眼每天都这样亮几次,在晚上敌人吓得连灯都不敢点。而从美军方面的记录来看,也印证了这一点。在1951年2月,美国陆军第27步兵团E连上刺刀冲锋,攻占180高地的战斗中(E连连长后来获颁国会荣誉勋章),第三排排副带了4个士兵从侧面攻顶。到了山顶时只剩下他一个人,其他4人都被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子弹打死,个个都是后脑中弹。1951年10月美国陆军步兵学校季刊上有一篇文章呼吁要加强狙击训练,根据该文作者访谈前线士兵的结果,有95%的人遇到过志愿军方面的狙击火力,74%的人认为敌军的狙击十分有效。枪口这是张桃方到达上甘岭阵地的第七天,班长高志平传达了连部命令。每个阵地要选出三名枪法好、反应快的战士充当狙击手,用冷枪灵活机动地射击随时暴露目标的敌人。“打冷枪,狙击手”,这样的名词,对张桃方来说,听起来还是那么的新鲜甚至感觉陌生。当初刚到上甘岭的时候,张桃方只晓得要坚守阵地,确保阵地寸土不失,要像上甘岭英雄那样随时打垮敌人的疯狂来犯。但是当这种坚守的日子过了一个星期,才知道这个仗原来是这么打的。除了前几天一次小分队的主动出击抓了个俘虏回来,双方并没有面对面的冲突。对手也并没有大规模的进攻挑战,只是每过一段时间就对这边阵地进行一阵炮火轰击,志愿军就只能躲在坑道中。新上来的战士没有机会痛快淋漓地作战,但是却时刻也不能放松警惕,紧紧崩着的神经就像是一根长期撑开的弓弦始终没有释放的机会。眼下班长高志平的一席话,说得大家都兴奋起来,当班长讲到15军的神枪手邹习详一天中用十一发子弹打死了六个敌人的时候,张桃方的眼睛更是亮了起来,他心中充满了渴望,他很想见到这个神枪手,很想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张桃方听到班长说,要从全班选三名狙击手,心里一下子豁然明亮起来。他要做狙击手,他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争取这个机会。但是,狙击手的选拔条件,必须是打靶成绩在良好以上。当时志愿军普通步枪射击成绩良好的标准,以三发子弹为例,最低不能低于二十五环。想到这里,张桃方有些含糊了,自己来朝鲜之后唯一的一次公开打靶,成绩就是三个烧饼,这个成绩在全连是挂了号的,班长高志平当然知道,凭这样的成绩怎么能够去争得狙击手的位置呢?从那天打靶失利之后,张桃方一直在苦练射击。每天黎明,张桃方都是天不亮就起身,他必须在大战到来之前争分夺秒地把枪法练好。不过想想来看,三个烧饼的成绩虽然说起来有点丢人,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好事,如果没有这次测试,张桃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对武器的把握竟然如此糟糕。虽说是临阵磨枪,但是张桃方坚信一点,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肯下苦工,神枪手一定可以训练出来。连日来,张桃方几乎把阵地上不同远近各种形状的物体都曾经作为目标,当然枪膛里通常不装子弹,他只是全神贯注于某一个目标,然后扣动扳机,在这一刹那要保证枪身的绝对稳定,从而保证子弹的弹道沿着既定的方向和角度射出去。张桃方所用的是一只苏制步骑枪,这种枪的后坐力极大,所以稳定性并不是很好,此外,因为枪管比较短,子弹射出去之后,弹道散射面积相当大。子弹出膛处如果出现一个头发丝的偏差,那么200米外的目标处也可能已经差出一米开外了。所以,必须要保证在扣动扳机的瞬间,手臂、身体绝对不能抖动。这一段时间,张桃方苦练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持在击发前后的枪的稳定性。在现代一些发达国家军队中,设立有专门的狙击手训练学校。在学校里,教官们建议学员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来了解稳定保持原则:所有参与训练的狙击手,都必须习惯用老式的火药枪射击。因为老式火药枪的特殊结构和工作原理,使得在射击时,扣扳机击发和武器打响之间的延时是如此之长,因此任何击发后的枪身运动都会导致明显的弹着点偏移。对于这一点,在我国某些来自农村或边远山区的一些猎人也会非常熟悉。那种没有枪托,并且带有一个弯把的古老燧发鸟铳也同样可以让你体会到稳定保持的重要性。怎样才能使自己做到正确的稳定保持呢?这就是在击发后要一直想着目标,并且一定要看清你的准星是如何跳离目标然后稳定下来。在那一刻,你甚至没有向前松开放回扳机,那情形就像你被冰冻了一样。张桃方像着了魔一样,一个简单的举枪瞄准动作,每天要练习上千次。为了把持射击的稳定性,必须增强臂力,张桃方自制了两个沙袋。说是沙袋,实际上,是张桃方用一张破床单撕成两片,里面装上沙土,然后捆在两个小臂之上,再做举枪瞄准练习。最开始的时候,张桃方举不到十分钟,两臂就已经开始发抖,张桃方咬着牙坚持。一次,十次,一百次,张桃方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臂力的增长,他开始增加沙袋的分量,最后练到,两臂带着十几斤重的沙袋,张桃方依然能够做到目标一举到位,不差分毫,而且没有丝毫晃动。即使是在夜晚,张桃方依然不肯放弃练习,坑道内微弱的油灯光,成为他夜间练习瞄准的不二选择。这个目标比起白天山上的树木石头更不容易把握,灯芯忽大忽小,忽高忽低,张桃方经常一个瞄准的动作要坚持一个小时以上,这种练习的最终目标就是把身边的武器,这个与自己生命休戚相关的伙伴,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在击发的瞬间,使它能够像自己的手臂一样随心所欲,运用自如。张桃方鼓足勇气向班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的要求斩钉截铁,似乎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高志平上下打量着这个新兵战士,说实在的,他很喜欢这个小伙子那股子好强的倔强劲儿和那种与生俱来的机灵气儿,在几天前的小分队出击中,张桃方的灵活机动都被班长看在眼里,而这种随机应变的反应能力正是一个狙击手的必备素质。在杀机四伏的战场上,一名出色的狙击手不仅要有出色的枪法,更要学会在最危险的地方隐蔽生存,这是亘古不变的狙击法则。连日来,张桃方苦练射击技艺,高志平心里也很清楚,应该给他一次机会。班长抬起头,他看到张桃方那双闪亮的眸子中充满了渴望的神情,“这小子,没准真能行”,班长郑重拍了拍张桃方的肩膀,微笑着点了点头。张桃方把目光从手中的枪移到班长高志平的脸上,高志平也在充满鼓励地看着他,在那一瞬间,彼此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那一盏摇曳的灯光。高志平最终决定,由副班长李前成,老战士任炳清,新兵张桃方组成狙击小组。李前成任组长,伺机伏击对面阵地上暴露目标的敌人,新战士郭玉堂担任观察员。经过了将近两年的狙击作战,志愿军军中已经积累出了一套志愿军的狙击经验。高志平这样的安排并非是他的独创。每一次狙击行动,绝不是单个士兵的鲁莽行为,必须要经过精心的安排。一般来讲,狙击作战以小组为单位,配合作战。狙击小组在黎明前秘密进入狙击阵地,白天寻找机会作战,天黑之后撤回。狙击手寻找一些隐蔽的位置,发现目标后,由观察员发出信号,射手立即开火,打完后,不管目标死活,立即转移,战果由观察员最后审定。狙击阵地的选择,基本要求是“能够有效地杀伤敌人和保护自己”,工事构筑要求地势隐蔽、便于伪装,同时每个狙击手应有两个以上的预备狙击台,并在附近构筑防炮洞,以便在完成射击任务后,迅速转移位置。在5979高地上,志愿军一共开辟出12块掩体阵地,张桃方所在的9班驻守在7号阵地,7号阵地呈半环状,在他的对面是敌人的正南、西南、东南三块无名高地。其实,7号阵地说是阵地,实际上不过是一条30多米的交通壕,在坑道的中间地带,还有一道在山壁上开辟出的坑道工事,用来躲避对面袭来的猛烈炮火。就在30多米长的阵地上,高志平一共安排了五处射击位置,中间以交通壕衔接。1号、2号、3号、4号为明点,位于地表阵地。5号为暗点,位于坑道内,从坑道内向外射击。1号、3号位于阵地两端,分别关照西南、东南无名高地,同时也可以呼应到正南无名高地。2号、4号、5号关照正南无名高地。这样,狙击手各个位置之间不断变换位置射击,并可以随时沿交通壕撤回坑道。几天来,高志平带着狙击小组一直在轮流观察对面阵地。观察哨设在7号阵地上方的一个坑道内,连通着外面战壕,再在壕上架上木头,盖上土。然后向敌方开设一个观察孔,架设器材进行观察。哨顶和两旁用树枝和草皮隐藏起来。通过观察,狙击小组绘制了一个简略的地图,敌方有几个山头,几个火力点,每一天的地表有什么变化,都被一一标注在地图上。经过反复观察,大家把情况牢牢记在脑海里,稍有变化就可以立刻发觉。为了提高射击精度和反应速度,狙击小组对敌军阵地进行了分段、分点的编号,并一一进行了测距。只要有目标出现,观察员只需报出目标所在区域的编号,射手迅即动作,以节省时间瞄准,不至于丧失战机。对于狙击战果,连部也规定了严格的统计方法。对敌人员射击,射倒后倒地15分钟不动,或者有另外的敌人抬走或拖走算死;背走架走算伤;射击后敌人倒下尔后又跑了则算活。这样,就尽可能地保证了战果统计的准确。7号阵地位于整个5979高地的左前方,从这里向对面望去,敌人的三面高地,从正南、西南、东南三面呈一个半环状环绕着志愿军阵地。在正南和西南无名高地之间的山谷中,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一直延伸向远方。如果没有战争,这里应该是一处风光迤逦的自然景观,然而在炮火的往复轰击下,山谷中一片焦土,已经很少见到草木了。经过几天来的观察,对面的敌人看样子确实换防了。刚到一线的新兵,他们的状态绝对不同于困守多日的老兵。很明显,他们还不大清楚对方的作战方式,依靠着自己方面强大的火力优势,他们并没有感觉到前线的危险性。双方阵地距离很近,经常可以看到对面阵地的士兵大摇大摆地往返穿梭在阵地表面,似乎并没有把这里当作生死攸关的战场。而志愿军这边,因为大家都在隐蔽观察和修建坑道,新换防的美军并没有遇到有效的狙击火力,在他们的心中,那些老兵的担心也许太过多余了。其实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既便是别人在你耳边说过多少次的事情,你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亲自感受到,最终不会从里往外的相信。新来的美军士兵正是这样,也许老兵曾经对他们再三叮嘱过,不要轻易走出工事,但是从志愿军这边看来,对面阵地上可以看到的人影明显增多了。事实就是这样,也许战场上永远都需要用生命来换取经验和教训,这一点,无论对志愿军还是美军,都是一样的。这是张桃方到达上甘岭战场的第18天,张桃方第一次登上狙击台。天色还没有大亮,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气息,张桃方半蹲在掩体里面,他慢慢支起身子让视线与地表持平,只露出两只眼睛,静静地向对面望去。对面阵地空荡荡的,只有一层薄薄的雾笼罩在上面,时间还早,敌人并没有开始一天的活动。昨天晚上,当高志平宣布,狙击小组正式出战的时候,张桃方的心激动得简直要从胸腔里面蹦出来,练了这么多天,结果究竟如何,今天就要见分晓了。不知道是过于兴奋还是紧张,虽然天气很冷,张桃方的手心却出汗了,他把右手的枪换到左手,把右手在枪身上用力蹭了几下,心中感到踏实了很多。太阳一点一点渐渐升起来,薄雾渐渐散去。对面阵地上开始有动静了,7号阵地距离对面的正南无名高地不过200多米,张桃方甚至可以听到对面工事中零零星星的美国人的嘻笑怒骂。张桃方稳了稳心神,他知道,目标就要出现了。终于,在正南无名高地的顶端,出现了两个人影,他们的钢盔在初升太阳的斜射下,还闪着星星点点的光。目标一点点沿着山脊向山下走来。就在那一刻,张桃方的手也许是过于兴奋,竟然有些颤抖了。步骑枪已经架在狙击台的凹陷处,从这个角度,他几乎不用费力调整,目标就走在他的枪口的正前方。他按照训练课上所学的打靶基本要领,按照三点一线的原则,准星、标尺缺口、目标瞄成一线。小组掩护“啪!”枪响了,张桃方扣动了扳机,子弹从空中穿过一片开阔地直飞向对面阵地。但是,张桃方最渴望的一幕却并没有出现,他能看到对面的两个人影只是把身子往下一蹲,似乎在反应子弹射出的方向。但是,很快他们继续站起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张桃方一下子急躁起来,为什么没有打中?明明瞄得稳稳的,射击的一刹那枪身没有任何抖动,张桃方来不及作过多的考虑,他把枪口转换向另外一个目标,再一次扣动了扳机。“啪!”子弹在山谷里引起一阵阵回音,张桃方隐约看到子弹射在对面阵地上的火星,这一枪明显又打空了,打在人身上怎么会有火星呢?不过这一次,对面的两个敌人明显受惊了,他们俯下身,顺原路向回奔跑。从张桃方第一次开枪射击的位置来看,那两个美国兵需要奔跑100米左右的距离,越过山脊转到侧面,如果是那样的话,从张桃方这个角度就看不到了。所以,张桃方的机会就在这短短的100多米的距离当中,美军跑过这一段距离就在十几秒之内。张桃方的时间只有十秒钟左右,否则的话,一旦对手越过那一道山脊,就完全逃出了自己的射击范围。张桃方越发变得急躁起来,他举起枪连续上膛击发,随着一阵阵乒乒乓乓的枪声之后,张桃方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敌人越过了山脊,逃之夭夭了。张桃方简直有点气急败坏,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两个美国兵回去后会怎么笑话志愿军的狙击手。自己的子弹为什么就这么没有准头?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弹袋和枪膛里剩下的子弹,刚才的一阵乱枪,竟然报销了12发子弹。张桃方闷闷地刚想往地上坐,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大手猛地把他拉起来,一溜烟跑进坑道,那是班长高志平。就在跑进坑道的瞬间,张桃方听到了外面炮弹爆炸的声音,对面开始火力报复了。“打得怎么样?”高志平已经看出张桃方懊恼的情绪,其实,就在刚才张桃方射击的时候,高志平一直在后面悄悄观察着他,这一句话等于是明知故问了。“没打着!”张桃方满脸的丧气,他愤愤地坐在地上。的确,多日来,他一直在苦练射击,而且自己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呢?12枪一发未中,这比起那三枪三个烧饼还要丢人。“为什么没打着,你明白么?”高志平蹲下身来,双目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兵。张桃方一脸茫然。“你想想你是怎么打的?”高志平随手从地上捡起两个碎石块,“来,你给我说说。这两个石头好比就是那两个美国鬼子,这是你的位置,你是怎么瞄的?”“我就是按照课上讲的,三点一线,瞄的前面这个。”“瞄在哪里?”“当然瞄的是脑袋!”“瞄的是哪儿?”“脑袋!”高志平拍了一下张桃方的脑袋,“问题就出在这里,咱们平时训练打的是死靶,目标不会动,它站在那里等着你打,而现在你瞄的是一个活靶,他在跑,他在动。不错,你瞄的是他的脑袋,但是你一搂火,子弹飞过去的时候,他不会站在那里等着你的子弹,他同时也在动,他在往山下走,你子弹到的时候,鬼子已经不在原先的位置了,子弹就从他的头上飞过去了,你能打得着么?”张桃方这才想起来,当初学习射击的时候,教员是曾经讲过:运动目标的射击要领,就是必须在目标的运动方向上留出足够的提前量。射击动态目标,他的移动速率会因行走、跑步而有所不同,除此之外,依据目标与狙击手间的距离、风速大小而所取的提前量也有所不同,事实上,瞄准部位不同提前量也会不同,而狙击手必须熟练掌握在何种距离的何种移动速率下,瞄准人体的哪个部位作为参考点最为佳,推算最恰当的前置量,这是动态射击最为关键的一步。一般来说目标跑动方向是面对你直线运动的时候,这时候射击就比较简单;但是如果目标是在你面前横向跑动,则比较麻烦,你要先看清他的大致跑动方向,然后依照自己的地形特点,在半路上等着他。不要等敌人碰上你的准星之后再射击,那样的话一般都会打到目标的后边。而对纵向运动比如说正在下山的目标,你绝对不能瞄准目标的头部击发,因为目标在下行,子弹到达的时候,必然会从其头上错过,正确的方法是把瞄准点选在脚部,这样目标下行,子弹正好赶到他的胸部或者头部。朝鲜战场多山的地形让提前量的估算极为复杂,狙击手必须考虑到山地的坡度,对手的高度,结合目标的运动方向和速度,确定瞄准点。所有这一切必须经过多次的磨合训练,才能达到“枪人合一,百发百中”的境界。张桃方仿佛一下子开悟了,“班长,我明天还上狙击台,明天一定成”。第二天清晨,张桃方照例早早地趴在了狙击台上,这一次,他选择了位于阵地中间的2号狙击台。对面阵地上静悄悄的,张桃方心中不免有些焦急,第一天的失利的确让他心中有些扫兴。他耐心地等待着,然而,对面没有任何动静。张桃方不敢放松,他甚至不甘心多眨一下眼睛,生怕那瞬间的疏忽会让机会擦肩而逝。大约接近中午的时间,目标终于再一次出现了。从正南无名高地上出现了三个人影。他们成一个纵列,向山下走来,他们走得并不快,彼此偶尔还叽哩哇啦地说着些什么。张桃方一下子兴奋起来,他定了定心神,开始瞄准。步骑枪的准星稳稳地锁定了一个目标,这是三人中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三个人在张桃方的准星后方形成一个纵向的竖线,他们行进的速度近乎一致,前两个人距离比较紧凑,而最后面的那个人间距稍稍大一些。张桃方把瞄准点定在了最前面一个人的胸部,扣动了扳机。“啪!”枪声再次在山谷中响起,张桃方保持着他的射击姿势,一动也没动,他清晰地看到,一个美国兵随着枪声应声倒下。张桃方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是他做狙击手以来第一个战果,这种兴奋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对面阵地上,剩下的两个美国兵宛如惊弓之鸟,他们迅速俯下身,一边寻找隐蔽物,一边试图去拉同伴的尸体。张桃方突然一下子醒过味来,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因为他清晰地看到一个美国兵一回头跑过了自己刚才击中的那个目标,上前试图营救他的伙伴,走在最后面的士兵冲上前来,将他拉走,并且低头拾起中弹者的武器。张桃方刚才击中的竟然是站在三人中间的那一个,但是他刚才瞄的明明是最前面的那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张桃方正在发愣,班长高志平在后面低声喊道:“张桃方,发什么愣,还有两个呢。”张桃方仿佛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迅速端起枪开始瞄准,但是为时已晚,那两个目标已经越过一道土坡,从自己这个角度已经看不到了,张桃方干着急没有办法。“啪!啪!”又是两声枪响,这是另外两处伏击位置的狙击手,副班长李前成、老战士任炳清果断射击,那两个亡命的士兵最终没有逃回地堡。直到晚上回到坑道,张桃方还在糊涂,为什么自己瞄的是第一个,倒下的却是第二个呢?高志平为他讲解了其中的道理:“你这次算是运气好,不过也不错,上阵地第二天就有进账了。”班长的夸奖,对张桃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这一次算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纯属盲打误撞。张桃方想起:刚才因为看到目标一时高兴,再一次忘记了射击的提前量。他的枪口的确锁定的是走在最前面的第一个敌人,但是子弹并没有按照计划击中目标。三个美军士兵成纵向向山下行走,当子弹飞到既定的位置的时候,第一个敌人刚刚走过去,而第二个刚好到位,稀里糊涂地做了替死鬼。虽然这一次是歪打正着撞上的,不过张桃方毕竟开张了。张桃方开始改变自己的训练方式,他把重点放在动态目标的瞄准。晚上,他找来战友郭玉堂,郭玉堂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有些莫名其妙。张桃方把一盏点燃的马灯塞到郭玉堂手中,然后退后10米,举起了步骑枪。郭玉堂越发不知所以然:“张桃方,你要干什么?”“你把灯举起来,来回横向走,我拿你练练枪。”郭玉堂不情愿地举起灯,“喂,你枪里没有子弹吧?”“少废话,快走!”灯光在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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