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中的每个人,他们都不能预料,未来的一天,谁将会主宰这个国家的沉浮命运。在中国大大小小角落,几乎每一天,都在发生着不同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张桃方一家人,均是老实懦弱的农民,没有任何参与政治运动的想法和冲动。不过张桃方还是幸运的,在战乱频繁的中国大地上,兴化陈堡乡还算是相对略显平静。就在堆积着几垛柴禾、摊晒着杂乱物事的稻米场里,张桃方一点点长大。兴化是个水乡,大大小小的河湖星罗棋布。在陈堡乡北端就有一条不知名的河流,村子南面则是一条红褐色的泥土大道,一直通向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在稻米场出生、平原长大的张桃方,每当看到这黄绿相间的颜色,心里便为之清爽,身心无比舒畅。最使他惬意的,就是他与村中的小伙伴张贵、安国栋、金国栋一起到河里摸鱼、玩泥巴。他们或在土堆上挖沟、垒堰,或用水和泥,捏泥人、泥碗、泥猪、泥狗……玩得满手满脸是泥,衣裤上也沾满了泥。尽管生活很穷,但是却很快乐。张桃方的一生,应该说是斑斓多彩的,他走过很多地方,行过军,打过仗,上过天,开过飞机,玩过导弹。但是,农村的童年生活却影响着他一生的气质,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在张桃方的心目中,农村是神圣的,农村是美丽的。村子里有一家教育馆,其实那是一所专门招收有钱人孩子的私塾,对于张桃方这样穷人家的孩子,是无缘步入其中的。然而,孩子的心灵永远是充满好奇的,他们对围墙内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因为没钱交学费,张桃方和小伙伴们只能被拒之门外,他们只能在窗外时不时偷听先生讲课,了解到一些书中的只言片语。张桃方天资聪明,几个月间,仅仅凭听声音也会似模似样地背诵《百家姓》、《三字经》中一些幼教启蒙书的段子,虽然不是完全正确,但是也能够背个大概。如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楚卫、先生喂狼……还有“人之初、性本善、穿着袍、露着蛋……”偷听终于是偷听,张桃方始终无缘踏进课堂半步,直到长大参军之前,他所认识的字也只有三个字,那就是——张桃方。因为家里生活艰难,张桃方从小就必须学会赚钱贴补家用。陈堡乡村头有个大河塘,张桃方经常和村中的伙伴们一起下河捕鱼,然后把抓来的鱼拿到兴化县城去卖。捕鱼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用一个网子布一个口袋阵,然后把鱼群往网子里赶。这种方法在最开始的时候,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可是后来河里的鱼儿也越来越聪明了,它们不再顺从于任何人的驱赶,总是我行我素的游来游去。对于孩子们而言,他们的世界永远是丰富多彩的,任何东西都会在他们那里变化成游戏,然后从游戏中享受无穷无尽的乐趣。的确,捕鱼的经历给童年的张桃方增添了很多快乐的色彩。出于好奇,张桃方不断变化各种各样的捕鱼新方法,从中体验到无穷无尽的趣味。渐渐地,张桃方不再满足于那种驱鱼入网的常规做法,他特意从伙伴家里借来了一根真正的鱼叉。七根刺齿,中间的一根稍长,上面还有倒须钩。这种鱼叉插在鱼身上,往往越是挣扎,被倒钩钩得越紧。夏天天气炎热,河里的鱼群纷纷浮上水面透气,从远处望去,在一片波光粼粼中不断升腾起的气泡,就是鱼群所在。张桃方和伙伴们一起比赛用鱼叉开始叉鱼。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水光的折射,人眼看到的鱼的位置并不是鱼本来所处的位置,而且鱼始终是在游动的,如果用鱼叉准确无误地叉中它,必须要算好提前量。而且,必须手上有足够的力气,鱼叉掷出去之后,必须达到一定的速度,以免鱼叉入水,还没有触到鱼,鱼群已经受惊逃散了。放牛娃孩子们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张桃方提出这个新玩法之后,大家随即兴致盎然。但是几轮比赛下来,命中率极少,这种游戏也就变得枯燥起来。没有人再愿意继续玩这种乏味的游戏,张桃方却不然,几次不中之后,他并没有继续胡乱投掷,他凭着感觉,一点点校正投掷的瞄准点和时机。经过多次尝试之后,终于有一次命中。张桃方能够命中也不完全是偶然,他的眼力极好,能够很清晰地看清一丈以外水面下鱼的游动方向,张桃方开始仔细分析刚才一次命中的原因。他终于得出结论,投掷的时候,不能直接瞄准鱼身,而是要稍稍向下一点。他试着按照这种理解去投,果然命中率大为增加,十次之中竟然能中七八次,伙伴们都大为吃惊。纷纷问原因,张桃方总是卖关子,决不外传。随着年龄一天天长大,张桃方开始和父母兄长一起下地干庄稼活。春天,他冒着风雨往地里背粪;夏天,他顶着烈日跟哥哥下地间苗、除草;秋收的时候,他跟着母亲拾麦穗、打谷草;入冬后,他常常跟着父亲去捡木头,劈柴禾。童年的艰苦历练,练就了张桃方吃苦耐劳的秉性,同时也造就了他的一副好身板。他机灵、顽皮、胆大心细,而且身手敏捷,在陈堡乡众多穷孩子当中颇有威望,成为一个当之无愧的孩子王。1937年,卢沟桥事变,抗日战争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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