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家在莱芜口镇,我的童年是在姥姥家度过的。自我记事起,每当姥姥带我经过一个地方的时候,她总要停住默默站一会。
七岁那年我上学了,回到父母身边,好不容易盼到暑假,妈妈把我送上长途车,车子开进口镇车站,老远就看到姥姥站在那里左顾右盼。看见姥姥我心里说不出有多开心,忙不迭地问:“姥姥我饿了,您给我做好吃的了么?”拉起姥姥的手就往家走。可经过那个地方姥姥又停住了。我不解地问:“我记得每次经过这里您都要停一会再走,为什么?”姥姥摸摸我的头轻声说:“因为这里躺着一位了不起的英雄。”我才仔细打量,这里地方不大,几株高大粗壮的柏树下竖立着几块纪念碑,我走上前去,见一块纪念碑上写着“彭秀英烈士之墓”。姥姥依旧默默站在那里。太阳渐渐西沉,柏树林肃穆地耸立着,天边的晚霞,照着茂盛的花草,照着湍湍清流的涧溪,照着朝阳处苍劲的柏树林,照着彭秀英烈士的墓碑。
晚饭后,我好奇地追问姥姥:“彭秀英是谁,您认识她吗?”姥姥坐在小院天井里敞开了话匣子。彭秀英是从临村嫁过来的,当时是我们村的妇救会长。她不辞辛苦、没日没夜奔波,带领妇女运公粮、做军鞋、送情报、救伤员,使鬼子和汉奸对她又怕又恨。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彭秀英送情报回来的路上被汉奸发现,敌人把她团团包围逼她投降,她却纵身跳进一眼水井。可惜身着棉衣人沉不入井底,被敌人抓住头发从水井里提了上来。敌人迫切想从她口中掏出地下党员的名单和送情报的地点,对她用尽了酷刑,她没有一字口供。灭绝人性的鬼子汉奸,竟用了惨绝人寰的刑罚,用烧红的铁勺挖去了她的乳房,把烧红的六盘铁鏊(鏊子:摊煎饼的工具)连在一起,脱去她的鞋子逼她走上去。她每走一步,铁鏊发出嗞嗞的声音,伴随皮肉烧焦的浓烟和气味弥漫开来,一步一个血印,最后倒在了血泊之中,夺走了她年轻的生命,至死没有回答鬼子汉奸一个问题。
姥姥哽咽地说不下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我也已经泪流满面。姥姥对我说,要永远记住日本鬼子在我们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永远不要忘记那段充满血泪的历史,好好学习,长大做个有用的人。从那晚起我才知道,姥姥当年也是妇救会员。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我成了一名优秀的共青团员,姥姥也已经离开我十五年了。我去舅舅家路过那个地方的时候,也不知不觉停下来。烈士的墓碑已被迁走,这片土地已盖成了民房,但我还是仿佛看到高大粗壮的柏树下,那块刻着彭秀英烈士的纪念碑还竖立在那里,还有让我用一生去崇拜和怀念的姥姥和姥姥对我说过的话,牢记历史,莫忘先烈。
你的名字或许无人知晓,你的功勋必将永世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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