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辽西,清风习习。
一辆土褐色的中巴车从水泥乡道上匀速驶向大凌河边的一座庙宇,在庙宇门前停下。先从车上下来一位30岁左右的风姿女子,她站在车门旁边,面向车里的人点一下头,用日语叨咕一句,并伸手指引。就从车上下来一位年至九旬、满头白发、清瘦矍铄的老人,紧跟着一位60岁左右、头发花白的男人和一位30多岁的女人。这后面的两个人是前面那个日本老人的儿子、孙女。儿子手抱鲜花,和孙女一起搀扶着老人,在市外事办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向庙宇前面的一座四五米多高的黑色大理石纪念碑走去。
老人叫野林,七十年前,他曾经在这一带的铁路线上待过二年时间。作为日本军人,他当时的任务是押运装满军用物资以及粮食、煤炭、木材的火车。今天,来到这离别七十年的地方,看着那庄严的黑色大理石上面,用中、日两种文字刻着“×××惨案纪念碑”字样的碑文,表情异常复杂。片刻,他从儿子手中接过鲜花,缓缓地放到碑座上面,然后,又缓缓地跪在纪念碑前,低下头,泪流满面。。。。。。
此刻,野林老人的心中波涛汹涌。。。。。。
昭和十八年,高中即将毕业,正准备考大学的野林被强征入伍,来到中国东北。可能是因为他年龄小的缘故,他没有被分配上南方战场,而是来到辽西铁路沿线押运物资。转眼二年过去,一天,他们从广播里听到裕仁天皇发布终战诏书的广播,心情十分复杂。但高兴的是,战争结束了,他们可以回家了。
又过了几天,野林小队接到命令,立即回金岭寺集结,准备回国。这时,各个车站、火车上人流涌动,熙熙攘攘,那些在煤矿、在金矿、在森林给日本人干活的劳工已经陆续返家,加上接站的人群,到处一片混乱。昔日大日本皇军的威严没有了,日本人见到的中国人,个个都是愤怒的眼睛。为了自身的安全,同伴提议,脱掉日本军装、换便装、少说话、抓紧乘火车回国。可是,一向气焰嚣张的井村少佐和另两个人却没有换装。他们一个小队的人员开动溜道车驶向集结地点金岭寺。
车到大平房站,野林他们的溜道车和东来的火车开了个对头。双方各不相让,井村少佐跳下溜道车,跑到火车司机前面,气势汹汹地指着火车司机,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把车倒回去,把车倒回去,把路让开!让开!”
没想到,中国的火车司机站起来,指着井村大声吼道:“我们是正线车,凭什么倒回去,你们让开,滚蛋!”
井村少佐气急败坏,嘴里喊着“死啦死啦地”,拔出短枪,照准火车司机“叭”地开了一枪,司机应声倒下。
火车上上百名劳工、旅客、铁路工人,看到日本鬼子朝火车司机开枪,气愤至极,“唿”地跳下车,连同车站接站人员,把溜道车团团围住,高喊着“鬼杂种,投降了还耍野蛮!”“砸死这群王八蛋!”“打死狗日的小鬼子!”说着就拿起铁锹、铁棍等工具,或者捡起石头,欲与日本军人展开决斗。
少佐拿抢对准中国人正扣扳机,闻讯赶过来的铁路警卫队队长杨黑子,照准少佐就是一枪。紧接着,乱枪齐发,双发打斗起来。
野林在混乱中跑进人群,依仗便装的优势,溜进民宅,在一家猪圈躲到天黑,连夜屁滚尿流地跑了60公里,到达金岭寺。他将大平房车站的情况向联队队长龟田作了报告。
没想到,龟田丧心病狂,歇斯底里地大喊:“中国人,死啦死啦地!通通地,杀!”
第二天早晨,龟田集结联队200多人,带上大量武器弹药,乘一辆装甲车,向大平房开来。
下午1点多钟,满载日本军人的装甲车在大平房停下,鬼子纷纷跳下车,龟田队长指挥鬼子分成东、中、西三路,并在东西两侧的高岗处架上机枪。
随着龟田队长“嘎嘎”的一声嚎叫,200多日本军人象饿狼见到羊群一样一齐向村子冲去。他们有的在大道上向前推进,有的冲进庄户人家,不管男女老少,远处的开枪,近前的用刺刀,见一个杀一个。顿时,整个山村枪声四起,火光冲天,狼烟弥漫,“哇啦哇啦”的喊叫声和男男女女的哭嚎声充斥整个村庄,满街到处是血肉横飞的场面。
野林跟在这支队伍当中,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心里在不停地颤抖。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过了一段时间,野林走进一户人家,看到墙角的一堆柴草在晃动,他用枪刺扒拉一下,一个大腹便便的怀孕妇女窝在那里,瞪着一双惊恐、哀怨的眼睛瞅着他。野林迟疑了一下,正想离开,龟田走进院子,瞪着野林,喊“杀!”野林迟疑一下,龟田上去给野林两个嘴巴,喊:“杀!”野林端起刺刀,一刀刺在孕妇的胳膊上。龟田上去一脚把野林踹倒:“军人的不是。”同时,一刀刺进了那名妇女的腹部,挑出婴儿,又一刀刺进婴儿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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