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代伟人毛泽东，不仅是伟大的政治家，更是独领风骚的伟大诗人。老人家一生，以诗书为伴，手不释卷，经主席圈点评阅的诗文高达1590首。读诗写诗，几乎成了主席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在主席晚年，身体大不如从前，仍不忘听诗诵诗。特别是弥留之际，几次诵读南北朝诗人庾信的《枯树赋》。回想当年场景，多次令我潸然泪下。

    我将旧文重新整理，再次刊发。让我们共同感受一代伟人与众不同的诗文情怀。

    毛主席酷爱读书，酷爱学习，在主席身边工作的日子，我深深体会到主席”生命不息，学习不止”孜孜不倦的学习精神，老人家那么大年龄，那么多病痛，仍然想方设法看报读书。这种伟大的精神一直在激励着我。

    俗话说人老眼花，看书吃力，此时老人家的视力不断下降，高度数的眼镜都不顶用了。

    在1971年以前主席晚年时期是一手举着书报，一手拿着放大镜看，开始用的是一枚象牙柄的放大镜，分量不轻，这样读书阅文件是够累的，但老人家一直坚持着，我们真佩服主席这种惊人的毅力。

    从1973年开始，主席身体素质明显下降，入冬开春时老是生病，但书籍文件照样作伴。我们为了减轻主席的劳累，为老人家改做了一枚塑料框轻便的放大镜。

    到了1974年，主席对我说看东西模糊了，我们还以为放大镜的度数不够，便采取措施，把需要看的书和文件印成大字体，一些文件来不及印成大字我就读给主席听，重要的文件和参考消息老人家坚持要自己看的我们就采用大字抄写或者打印放大。可是看久了老人家仍然感到模糊，我们意识到主席患上了眼病，但是老人家不让我们告诉别人，也不让医生看，后来两眼不同程度的视力下降，不得已请中西医的医生会诊后确诊是老年性白内障。

    1975年，中央批准治疗方案，由著名眼科医生唐由之主持治疗工作。很不容易把一只眼睛治好了，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要主席少看书，多休息，但毕生为国事操劳，终生勤奋读书的毛主席哪能离开书报文件呢，就连卧床休息也要看书。大家实在劝阻不了医生只好根据情况配制几副眼镜，如右侧卧看时，戴没有左腿的眼镜，左侧卧室就带没有右侧的眼镜。

    到了1976年，是多灾多难一年，新年不久周总理逝世了。主席忍着极大的悲痛，在病重中熬过了一个春节。到五六月间，主席的健康状态更是明显恶化，六月初毛主席突发心肌梗塞，我们工作人员和医护人员急坏了，这次病得突然、危重。中央采取不同寻常的措施，一面积极组织抢救，一面把主席的病情向中央各部委、各省市自治区，党政军负责同志通报。这样的决策是前所未有的，当年我们国家领导层和人民群众都出于对主席的崇敬和神话，不想承认和宣布主席的病情，对紧急抢救的事情秘而不宣。毛主席生命力顽强，经过紧张及时的抢救，转危为安。这让我们转悲为喜，庆幸主席转安。

    我们心中一块儿石头刚刚落地没几天，七月初朱德委员长突然逝世。不到半年时间，毛、周、朱，并肩战斗近半个世纪的三位老战友已痛失两位，老人家在精神上很难承受这两次重大的刺激，那时痛苦的心境是很难用语言表述描述的。

    逐渐主席病情趋于平稳稍有好转，由于这段时间诸多的不愉快的事情，加重了怀念故旧和寂寞悲凉之感，此时便以诵诗读赋寄托自己的感情。有一天，老人家让我找来古人庾信（南北朝时期著名文学家）的一首《枯树赋》。这首赋主席早已熟读过的，前些年还嘱印过大字本。全赋大部分章节主席都能背诵下来，即使是在这病魔缠身的晚年仍能背出，那天特意指名让我找这首赋读给老人家听，这是一首以树喻人，曲折动人，读来令人感慨万分的名赋。

    在主席的病床边，我读着这首赋，读得很慢，主席微闭着双目，似乎在体味那赋中描述的情景，回顾着自己一生的经历......

    主席让我连续读了两遍，边听着边默记着。后来老人家说自己背诵，此时老人家虽然不能像过去那样声音洪亮地吟诗，但仍以那微弱而又费力的发音，一字一句地富有感情背诵出来：”此树婆娑，生意尽矣！至如白鹿贞松，青牛文梓，根柢盘魄，山崖表裹。桂何事而销亡？桐何为而半死？......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稍许，老人家又让我看着书，慢慢地背第二遍，老人家的记忆真是惊人，背的很好，除少数几处需偶尔提示一下句首外，均全部背诵自如了。老人家的声音，背诵时的表情至今历历在目，令我终生难忘，感慨万千。

    《枯树赋》总共五章，表面写枯树之运，实喻人生之运。首章写槐树表面婆娑，实则暗藏危机；次章写桂桐之运，异地迁移，气断生消，任人雕刻；三章写松子、古度等名木亦受毒虫之害；四章写异地大树，难抵岁月风雨，终藏污纳垢；尾章写生命短暂的柳树之运及诗人廋信草木之运。全赋意象奇伟，词工句丽，情境哀婉。诗人将乡关之痛、故国之思、岁月之伤、人生无奈、后事之艰尽入赋中。老人家一边苦吟，一边慢慢体味着诗人的哲思与想象，心境悲凉，感情哀伤。

    我读了两遍，老人家背了两遍，近半个小时，已超过医生规定的活动时间。为了不让老人家太劳累，只好停住，请老人家休息。其实，那天老人家精神还好，也许本来可以边背边讲，可惜我当时只顾着医生的叮嘱。不敢引老人家多说话，不能让老人家太动感情。

    庾信《枯树赋》，是老人家诵读的最后一首赋，也是我为主席最后一次读诗读赋。之后，主席因听力减退，只能用那刚做过白内障手术的一只眼睛，勉强看书看文件了......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时常回忆起那些往事，那些幸运与不幸的心潮起伏，我注意到这样的论点：心理学家曾论证，在人的记忆中，那些美好的事物记忆保持特别久远、深刻，而对痛苦的事物则比较容易忘却即或是没有忘却也往往是极清淡的。正象一位母亲，当她陶醉在喜逗着自己孩子的那种幸福和乐趣之中的时候，早把那分娩时的痛苦忘到了九霄云外，不然人类的繁延就会成问题了，反之，人们会顾此失彼，长期的陷入那无谓的痛苦之中，我希望这种规律对每个人都是有效的。

拍摄于1971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