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同志帮助我们营救中美合作所难友
在重庆即将解放前夕,我们四川地下党党组织,我、诗伯(双枪老太婆陈联诗)、蒋仁风(曾和陈昌同志一起参加过八一南昌起义)等等人一直在秘密筹划,试图营救关押在渣滓洞、白公馆的战友们,让老战友们也能活着迎接新中国。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与我分别十多年的贾希夷(共产党党内的代号叫陈昌),再次神奇的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并与我们一起参与设计、实施营救关押在中美合作所的难友们。
那是一九四九年八月份的往事:由岳池撤下来的徐荣恒告诉我,他在重庆磁器口,见到他在岳池新三中学读书时的贾佐老师。
徐荣恒对我说:贾佐老师现在是“重庆交通警备第一旅”的少校中队长,正在招募新兵。贾佐老师还要我去他的部队当兵。
为此,徐荣恒专门来请示我:我能不能去贾佐老师的部队为营救渣滓洞、白公馆的难友做些事?
徐荣恒所说的这个重庆交通警备第一旅,对外叫做“志农部队”。其名字是由重庆交警总局局长马志超的“志”,和大特务头子戴雨农(戴笠)的“农”合名而成,实质上就是一个特殊的武装特务组织,其任务是保卫中美合作所(渣滓洞、白公馆),负责这两个关押共产党要犯的集中营的警戒任务。
而徐荣恒所说的这个“贾佐”,就是我当年在万县崇拜的那个风度翩翩的英雄人物贾希夷。他是一九二六年参加革命,在一九二七年参加了南昌起义,时任贺龙总指挥的上尉侍从副官兼任“贺龙手枪队”队长;南昌起义失败后,他是在大革命最低潮的时候入党的老同志,这时候敢入党应该有坚强的共产主义信仰的人。他从一九三一年起一直是在王世英同志、李克农同志、徐特立同志、董必武同志等等中央首长直接领导下的中央特科工作,成为谍战枭雄。他不但与我很熟悉,早年与父亲林佩尧和岳母诗伯(陈联诗)交往也很深,就连蒋老头(蒋仁凤)说起他也是很了解:蒋老头也是参加南昌起义的老同志,他早在叶挺独立团的部队里就跟贾希夷就是老战友了,而且贾希夷还是蒋老头的排长。
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能直接打入渣滓洞白公馆的警卫部队,当然是个绝好的机会,而且又是多年没见的老战友,在中美合作所里面作我们“内线”的贾希夷。可是又一想:虽然我们大家对他的过去有所了解,但毕竟十多年没有见面了,现在敌情这么复杂,还不知他最近的情况怎样?于是,我们只好把“激情”收拾起来,先派徐荣恒去摸清情况后再说。
很快,徐荣恒把贾佐带来,和我们见面了。
当年万县一别,十多年过去了。这些年我们彼此都在打听对方的消息,可是所有的消息都似是而非。看看眼前的贾希夷,现在改名叫贾佐了,早已经不是当年在万县的演讲台上声嘶力竭、涕泪滂沱的演讲者,而他此时已经年过四十了。而我呢,也不再是被他的激情鼓动得疯狂的小林,我也成熟了。
我俩紧握着对方的手,已经感觉到这些年彼此的艰辛。贾佐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我们中央特科的直管特工,曾打入蒋介石的侍从室,多次被敌人发现追捕,又多次逃脱,也算得我们中间的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物。由于他的工作特殊性、保密性极高,他关系也一直都断断续续,现在直接的关系又断了,他与地方党组织又联系不上,他只好独立作战,只身打入了渣滓洞、白公馆的警卫部队这个关键的岗位,等待党组织去找他。
贾佐那天在招兵处一看见自己当年的学生徐荣恒,凭着他对学生的了解和自己多年在中央特科工作的丰富经验,他认定能够通过徐荣恒,找到地方党组织的关系。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地下党关系”居然会是我、诗伯和蒋老头这样熟悉的老战友、老朋友。
我们说啊、笑啊、高兴了一阵子,然后赶紧商议、部署下一步的营救计划。
贾佐说:“你们说怎么办,我尽力配合就是。”
我答曰:“不管怎么说,总得先安排几个人进去吧?”
贾佐说:“这事正是时候。别看国民党现在整天喊着要坚守重庆,其实是要办一个‘干训班’,准备培训一批小特务,等全国解放后,潜伏下来和共产党‘打游击’的。你们让徐荣恒带上几个可靠的人进来,不要暴露和我的关系,也不能和我发生联系,我会让他们逐步取代中队中不可靠的分队长、事务长和文书,把这个中队牢牢掌握到我们手里。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做下一步打算。”
那天晚上,我们几人高兴得几乎一夜没睡。
很快,徐荣恒先后带了四为战友进入了这个神秘的“志农部队”,贾佐也顺利把他们安置到骨干岗位并加以重用,事情很快就有了起色。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交警队内部开始争权夺位,有人窥视贾佐的“宝座”。另外,由于有人举报徐荣恒参加过岳池的农民起义,要逮捕徐荣恒等人。
在这紧要关头,贾佐为了保护同志的安全,立即叫徐荣恒等五人马上撤离出来。敌人发现目标突然消失,因此对贾佐的身份也产生了怀疑,他又呆不下去了。在一个深夜里,贾佐悄悄的离开了这支对于我们许多同志来说,至关重要的“志农部队”。
真的非常遗憾啊!要不然,关押在渣滓洞、白公馆的许多难友也许不会牺牲那么多!
重庆解放后的第一天,我和家人在市中心的一家小旅馆成立了“脱险同志联络处”,在一些民主人士的协助下,又安排了十多个小旅馆,先后让214位脱险同志有了落脚处,活着迎接新中国。这是我最为欣慰的事情之一。
林向北同志:1918年生,1936年参加革命,1938年入党,一直在四川从事地下工作,系双枪老太婆陈联诗的女婿。在重庆解放的第一天接待200多位同志,先后在重庆、四川省电力系统工作,长期帮助老战友陈昌同志恢复身份和党籍。1982年离休后重新拿起笔杆子,撰写了200多万字的革命书籍,不愧为百岁红色作家。
我们秘密绘制的渣滓洞地形图。
主人翁林向北(兼作者)简介:
林向北,男,汉族,现年99.9岁,1918年生于重庆市云阳县云安镇一个破落的工商业家庭。该家族在中国革命历程中产生了8位地下党人(父亲林佩尧、岳母陈联诗、岳父廖玉璧烈士,本人林向北、夫人廖宁君,妹妹李梅霞、妹夫陈作义烈士、妻弟廖亚彬),系双枪老太婆陈联诗的女婿。
1938年林向北与其父林佩尧同志一起加入中国共产党。系“万县七君子”第七人,解放前一直从事党的文化、青运和地下党的工作。解放后,历任重庆市委统战部人事科长、重庆市江北区委办公室主任、中国西南水力发电工程局供应处长、办公室主任、四川省电力局工会主席。
1958年被错划右派、文革期间更惨遭迫害,终于1980年平反昭雪。
解放前13年革命生涯和获得“右派”桂冠的18年煎熬,即在31年的革命与磨难中,让他提练出的自己人生信念是:活着就是胜利!
1982年离职休养后,他先后在重庆市党史办参与党史研究、整理出版《双枪老太婆陈联诗自述》、《往事难忘》、《狂风恶浪一小舟》等革命回忆书籍,并在《红岩春秋》和《晚霞报》等报刊上发表了数十篇回忆文章。在林老离休后35年的红色作家生涯中,一共撰写了200万字、20多部革命回忆录和诗册,不愧为百岁老红军作家的称号。
主人翁陈昌同志(林向北的老战友)简介:
陈昌,曾用名:贾佐、贾希夷、贾希一、贾怀湘、贾邵谊、贾绍宜等等20余个化名,男,汉族,现年110岁,四川省仪陇人,1907年生、1926年参加革命任叶挺独立团(铁军)排长、1927年担任贺龙副官,参加南昌起义兼任“贺龙手枪队”队长负责保卫南昌起义指挥部及起义将领的安全和保卫,在大革命最低潮的1927底勇敢地加入中国共产党。
1931年顾顺章叛党投敌使上海党中央和中央特科遭到毁灭性破坏时临危受命参与中央特科重建,从此开始了18年的谍战生涯,最大的贡献是他领导的“陈昌特工组”在莫雄将军处猎取的“铁桶计划”,为党中央、中央红军的战略大转移作出了贡献,才有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
1949年,他为了营救渣滓洞难友暴露了身份,为了保卫新重庆,果敢放弃回党中央的机会留在重庆市公安局继续当特警(继续以灰色身份开展工作)从事反特肃反工作,从1952年开始惨遭迫害,1958年戴上右派帽子,于1960年含冤谢世。
1961年由王世英(中央特科直接领导人之一)、汤昭武(南昌起义的老战友)两位老战友联名向党中央申诉恢复革命历史和名誉,于1965年由中共中央组织部第一次平反恢复革命干部身份,纠正错捕错判和极右,但党籍只承认到西安事变,1978年由陈养山、陈克寒(中央特科的两位老部下)两位老战友联名向党中央申诉,终于在1981年由中共中央组织部第二次平反昭雪--恢复党籍,并举行了陈昌同志骨灰盒覆盖中国共产党党旗仪式。
次要主人翁陈联诗(林向北岳母、双枪老太婆原型、陈昌结拜姐姐)简介:
陈联诗,又名陈玉屏,1900年生,四川省广安市岳池县人。祖上曾出过翰林的书香望族。
1921年从岳池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并留校任教。1923年1月,与革命烈士廖玉璧结婚。1923年秋,与丈夫廖玉璧一同考入南京东南大学。1926年,随丈夫一同返回四川岳池县秘密发展地下组织。于1928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
1932年,受中共岳池特支委派在魏家沟组建游击队,后更名为“川北赤卫军”。10月,欲趁四川军阀混战之机夺取岳池县,泄密被捕入狱。1933年,经党组织营救获释出狱。1936年8月,接上级指示到苏联去学习军事,行至四川万县时被捕入狱。1937年11月被无罪释放出狱。
1949年任重庆市妇女联合会生产部副部长。1952年6月16日被迫脱离中国共产党。1954年进入重庆市文联美术家协会工作。1960年7月22日在重庆逝世。
陈联诗系川东华蓥山游击纵队的主要创建者与领导者之一,其传奇的经历在华蓥山地区和重庆地下党中广为传扬。善使双枪,故被世人称为“双枪老太婆”。据著名小说《红岩》的作者杨益言先生讲诉,陈联诗为《红岩》中“双枪老太婆”的原型之一。
次要主人翁何妨(陈昌遗孀)简介:
何妨,福建省福清人,1923年生,1924年到厦门、1937年参加革命、1938年因不满入党年龄认定为“按党员使用”团员。
1942年参加“陈昌特工组”、1945年与家父陈昌结婚成为隐蔽战线上的一对《永不消逝的电波》,解放后在重庆市公安局任特警,1952年受丈夫冤案株连被重庆市公安局无辜开除不得不重新参加工作,以归侨身份当上了医护人员。
1982年由中共四川省委组织部平反后入党,2009年病故后与丈夫合葬,演绎完17 + 50 = 67年的革命爱情故事。
在何妨同志的一生中,她为陈昌同志生育六个子女,但是有四个孩子因为工作或含冤迫害无暇顾及而不幸死亡,自己的父母去世时也因为遭遇迫害无法赶回老家见最后一面;她为了给导师、战友、丈夫陈昌同志平反昭雪上下奔波几十年,她守寡50载,靠微薄的工资含辛茹苦、省吃俭用、成功抚养、培育了陈昌的三位遗孤陈世英、陈伟光(在“文革”中自己被关押牛棚未能保护好而去世)、陈龙狮均获得大学教育成为祖国的栋梁之一。因此,何妨不愧为平平凡凡的中国女性,感动了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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