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邓六金
见过她晚年的照片,美丽知性,文静温婉,笑容如一朵盛开的映山红,即使她挽起裤脚露出革命中留下伤病的那一刻,让人看到的,依然是一种别样的美丽。
其实,她的一生经历太多磨难。虽然名为六金,却命比草贱,出生才十几天就被送去当等郎妹。毛泽东、朱德率领红四军来到了她的家乡闽西上杭那年,她十八岁,为了逃离封建婚姻的藩篱,毅然剪掉辫子加入红军队伍,完成人生最重要的转折。漫漫长征路,身为女性的她必须承受更多生理和心理上的磨难。晚年,她对来看望的家乡亲人说:“长征让我的月经停了好几年。”战争对于女人来说,需要付出比男人更多的牺牲,尤其对女人的母性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她忍受过战火纷飞中分娩的艰难与危险,更承受过骨肉分离亲情割裂的悲痛与残酷。第一个孩子丁儿,被迫送回老家,解放后才接回来;第二个孩子阿留,过封锁线时突然大哭,慌得她用手紧紧捂住,差点把孩子捂死。第四个孩子生在颠簸的海上,四周都是敌船,为了保证全船人的安全,她下令将刚出世的孩子扔入海里。脱险之后,她抱着被悄悄藏匿起来的孩子,百感交集,取名海生。好不容易迎来全国解放,全家团聚,但是很快,文革降临了。她的丈夫曾山-----共和国的内务部长,和许多正直的共产党员一样,遭受不公平的对待。她坚定地站在丈夫身边,不离不弃。但是,曾山还是松开她紧握的手,猝然离世了,这成了她一生最大的悲痛,也带给她无穷的懊悔,因为没人知道他有心脏病,没人有心脏病的急救知识,甚至连一颗速效救心丸都没有!
女人如花,但是有哪个女人在经历过如此多的曲折坎坷不幸之后,依然能顽强地绽放,绽放成一株傲立霜雪暗香浮动的花儿,绽放成一片迎接春天火红灿烂的花儿。她的容颜虽然老去,但她的美丽为什么能在耄耋之年发出愈加耀眼的光芒?
一直觉得时光雕刻的美女,一定有一颗坚韧强大的心灵,有一种果敢独立的姿态,有一份坚定不移的信念。多少童养媳等郎妹如山中小草,承受着命运的安排,在凄风苦雨中默默地生,默默地死,她却不。她是村里第一个接触到红军的人,是第一个剪掉长发的客家妹子,她参加扩红工作,为红军输送源源不断的战士,甚至动员两位亲姐姐凤金、来金参加红军,成了闽西山窝窝飞出的三只金凤凰…….长征路上,虽然她是第一个体检合格的女战士,但是危险与艰难在不断挑战战士们,尤其是女战士们的生理与心理的极限。一路上,即使病得连马都骑不了,即使累得不断吐血,她也要将自己绽放成一朵顽强的战地黄花。终于,她和26名姐妹相扶相帮,居然无一人掉队,全部到达陕北。长征之后,爱情的种子在陕北的窑洞开花结果了。婚后,她完全可以象很多女人那样,隐退幕后,相夫教子,她却不,她要工作,要学习。孩子一个个出生,找保姆,寄人养,甚至送回老家,最后不得已手抱一个,背驮一个,和丈夫争吵,被领导批评,也不能阻挡她要求工作的强烈愿望。她没有上过学堂,却在八十八岁高龄时写出一本厚厚的书——《我与曾山》,深情质朴的笔触读来令人动容。女性解放至今还是一个沉重的话题,还有许多女性宁愿做攀援的凌霄花,而这位曾经的客家等郎妹,早就领悟爱情的真谛,她用独立与勤奋,成为与丈夫并肩开在廖廓苍天的木棉花,多么了不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