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底，我们还进去过呢。”陈力也说。

    “你们？”

    “小松带着我们进去过。”陈力说，眼睛看着欧阳小松。

    “里面有很多蝙蝠，飞来飞去的，发出吓人的叫声。”林小宁说，还对着翟晓燕做了个鬼脸。

    从山洞往上看，在山峰的顶部，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像一顶平顶帽一样盖在上面，所以这个小山就叫帽子峰。有一条小路可以登上帽子峰，上面是一个大平台，很多胆大的人都到那个平台上站过。

    又走了一段路，江琳就看见“竹竿”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向他们招手，他瘦瘦的身影在山石草木中显得极其小，单薄可怜。郭小明也从树丛中走了出来，跟着“竹竿”一起招手。“竹竿”本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他叫修宇，他太瘦了，就被大家叫成“竹竿”。修是一个不常见的姓，这是江琳最深的感触，跟欧阳小松一样，都拥有稀罕的姓氏，她纳闷他们拥有这么好的姓怎么会成了社会的混混。

    这边的几个活跃的男孩子开始向他们跑去，翟晓燕也召唤江琳一起向前跑。林小宁跟在欧阳小松身边，慢慢地走着。江琳发现欧阳小松不太高兴，至少兴致没那么高，表现得非常沉稳。

    三只兔子，两只白色的，一只灰色的，腿都被绑着，在地上挣扎。还有一些麻雀放在在一块石板上，都死了，耷拉着脑袋，翅膀无力地垂着。男孩子们高兴地围了上去，动手动脚地拨弄着鸟和兔子。

    “竹竿”和郭小明已经捡了些木棍堆在大石头间。

    几个男生拿出带来的刀子，准备杀兔子。“竹竿”让陈力带小星到山间的小溪去打水，他们高兴地拎着水壶走了。

    平时，江琳在家里做饭，很顺手，可在这她觉得无从下手，只有站在一边看的份，她还不敢看兔子，她一看向它们就觉得它们在对着她喊救命，她觉得那等待被杀的兔子就像她自己一样，她突然感到肚子隐隐作痛。

    有几个男孩对不远处的山洞充满兴趣，他们商量着要钻山洞。

    江琳只是看着那黑黑的洞口，就已心惊肉跳，她无法想象里面会有多可怕，兔子尖叫的声音传进江琳的耳朵，她不敢回头，就往边上走了一段路，草丛深处的小虫被惊得乱蹦。

    过了一会儿，翟晓燕喊她，她才转回来。兔子已经死了，石板被染成了红色，一个男孩拎着水壶，往石板上倒水，鲜血被水冲起，顺着石板的低处汩汩流下，渐渐得变淡了，变没了，只剩清水。

    欧阳小松站在边上看着，神情竟有些落寞，江琳有些不忍。

    “竹竿”家有一间肉铺，杀兔子，剥皮都是他的手艺。他让林小宁帮忙，把兔子皮被拉平，贴在石板上晒着。“竹竿”说能卖钱，林小宁说她要拿回家去做围脖，他们笑着争吵。

    大家烤兔子的时候，翟晓燕说起山洞，她说真想去看看，她的话一出口，原本就想去的几个男孩子离开响应，他们拉欧阳小松一起去。

    欧阳小松答应了，林小宁也要跟去，江琳自愿留下来管烧烤，等他们回来，“竹竿”说他不想去，也留下来。

    他们离开后，就剩下江琳和“竹竿”两个人，“竹竿”什么都会做，江琳根本不用上手，只看着就行了，她发现“竹竿”是个很让人信赖的人，瘦瘦的，却很能干。

    “你家开肉铺，你又这么会做吃的，怎么还这么瘦？”江琳想找点活说。

    “我就这样，光吃不胖。”他说，还给了江琳一个善意的微笑。

    “我跟小松是同学，好哥们。”竹竿是这么概括他跟欧阳小松之间的关系的。从竹竿的谈话中，江琳对欧阳小松多了一些了解，就在这个时候，江琳觉得自己喜欢上了欧阳小松。

    过了很久，江琳看到，他们从洞口涌出来，大吼大叫的，声音从高处传下来，很响，似乎在洞里遇到了让大家起兴的事。

    他们抓了5只蝙蝠，四只已经死了，还有一只是活的。江琳看了，不停地咽口水，蝙蝠的丑陋超出了她的想象。

    他们在捉蝙蝠的时候，就打算用火烤了吃的，欧阳小松没有反对，他在参加黑道大哥的夜宴的时候也吃过这东西，比这还多着呢。

    处理蝙蝠的事还是交给“竹竿”动手，不知怎么回事，那只活的蝙蝠就逃走了，像一道黑影一飞就不见了。“竹竿”说可能是草绳松了，只剩下四只。

    “它是个瞎子，能飞多远！”郭小明看着天空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几个男孩子争着烤蝙蝠，林小宁在一边跟着起哄，不过，她的眼睛总离不开欧阳小松。

    蝙蝠烤好的时候，兔子肉都吃光了，啤酒也喝得只剩下一两瓶，大家都玩得高兴。江琳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她的肚子还在痛。

    起初，没有人敢下口吃烤好的蝙蝠，他们就趁着酒兴划拳，输的就吃，翟晓燕和林小宁都参与了进去。

    “谁不敢吃，谁王八蛋。”翟晓燕说。

    大家起哄让她吃。当翟晓燕把蝙蝠肉送到嘴边时，江琳闭上了眼睛。耳边是男孩子们的起哄声。

    大家都闹累了，各自找了大石板坐着，躺着，说笑。江琳坐在一块小石板上看“竹竿”整理兔子皮。她看见欧阳小松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很安静。这时翟晓燕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过了一会儿，林小宁也过去了，欧阳小松就坐了起来，他们三人指着帽子峰说话。

    后来，翟晓燕就说到帽子峰那里去看看，她让欧阳小松去，欧阳小松摆手拒绝了她，又躺回石板上，不再说话。林小宁说她也想去，江琳本想跟去的。可是，她肚子更痛了，她看着翟晓燕和林小宁一起往山上走，她们挨得很近，有一会儿，翟晓燕还把手臂放在林小宁的肩上。

    时间过去很久，她们还没有回来，江琳有点担心，她甚至后悔来参加这个“野宴”，她觉得有一小股热流从下面涌出来，她闻到了血的味道。没有卫生巾，她焦急不安，幸好裤子是黑色的。

    这时，她听了到了喊叫声，林小宁从山上奔跑下来。她用哭腔喊着，“翟晓燕掉下去了，蝙蝠，那只蝙蝠袭击了她“

    没有人再吃东西了，嘴巴停止了咀嚼，像被魔法定住了，火劈劈啪啪响个不停，越燃越旺。

    “蝙蝠，都是那只蝙蝠弄的，它往她脸上飞，她就掉下去了。我提醒过她，太危险了，可她非要走上去。”林小宁哭着说。

    江琳狠狠地瞪着林小宁，眼泪就流了出来，模糊中她发疯一样往山上跑，她的腿一直在抖，但是她没停下来，一直跑到山，那块大石板旁，她瘫倒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爬到石板上，不敢往下看，有几个男孩子跟了上来，欧阳小松把江琳从石板上拉下来。

    后来，大家就下山了，谁都没有说话。

    下山后江琳报了警，她没有见到摔下去后的翟晓燕，警察在山底下找到了她。事情很容易就解决了，没有人受到惩罚。

    那件事后，江琳转学了，父母安排她住校，她再也没见过欧阳小松。

    现在想起来，她满心悲情，为翟晓燕，为欧阳小松，为那些不记得名字的男孩子泪流满面。都说青春是靓丽的，在江琳的世界里，青春一直都是灰色的。她从来没果断过，从来都是畏畏缩缩，当时，对欧阳小松的感情，她怀揣了多少考量，而今，她对生活依然只有听从和默认的份。

    只是，江琳后来耿耿于怀的是为什么翟晓燕的母亲会给她买一个十字架？也许她只是觉得时髦，为讨女儿欢心，买了的吧，要是换成菩萨像会不会就是另一种命运。

    江琳想着这些，猛然间才发现抱枕湿了一大片，冰凉冰凉的。她擦干了眼泪，自己煮了一大碗面，在寂静中热气腾腾地吃了下去。

    离响，本名王莉华。蒙古族。海南省作协会员，海南创意文学院小禾写作负责人。多篇作品在《绿风诗刊》《草原》《阳光》《现代青年》《百花园》台湾《人间福报》《中国民航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有作品入选《内蒙古女子诗歌双年选》《内蒙古女子散文双年选》，创作出版海南故事系列丛书《海南歌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