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每天醒来,只听到鸟儿在窗外鸣叫,声音清丽婉转,在这样清冷的黎明,竟仿佛透着一丝惊慌。街上很安静,一切都没有声息,四季流窜的风,仿佛此时都不刮了。鸟儿的叫声格外响亮,从没像这个春节这样响亮过。
窗外是朦胧的亮,天青色,这是早上。我从被子里伸出手,空气冰凉,今年春节比往年要冷一些。
手机上显示6:45分,公元2020年2月2日。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丁香医生”,动态数据里面,每一个数字的变化都是生死,确诊的病患成千成千地增长,我没有医术,只好祝祷。
我已经在家里呆了3天没出门了,垃圾都没下楼扔。先生和孩子都回老家去了,在千里之外同样闭门不出。 其实,3天前我是出过门的,我得给自己买点菜,我也想看看人们的日子是怎么过下去的。我自己也是担忧的,闭门在家不能出去工作,可日子还要过,生活在城市里,每一粒米每一颗菜每一滴水……都要给钱,即便不吃不喝,也还要交物业费,况且,病毒肺炎总有结束的一天。
海口往年春节也不是太喧哗,很多人都会回老家,旅游的人都会涌向三亚,海口的春节历来是平静的。可今年尤其平静,且不比往年,只能说是冷清。如果是换做往年,即便是冷清也让会让人欣喜,难得一年之中有几天这个城市安静了下来,像劳累了一年的人一样,休息几天,平静喘息。可今年,这冷清,总透着凄凉恐惧和神秘的不测,让人心慌。
路上行人寥寥,都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大米、油、菜,全是基本的生活物资,脸上全无半点喜色,也无惊慌,如同失了魂一样,走在一排高大的景观树下,显得悲寂。
文华菜市场人很少,我不想进去,从门口可见里面彩色的灯光依然亮着,只有部分摊贩在营业。
这时候,我更想去超市买东西,想看货架上五彩缤纷的商品。超市在菜市场的二楼,里还有些人,都是上了些年纪的人,他们集中在果蔬生鲜区,一声不响地挑选蔬菜、水果,一声不响地排队打称。我试图观察他们的表情,口罩遮住了大半边脸,一双双褶皱包围的眼睛,全无惊慌,比我窗外那些旅居城市中的鸟儿更淡定。
看到这些易感染的老年人如此淡定地为一家人的吃喝忙碌,我想这也许就是岁月和生活馈赠给人的财富吧,上了年纪,经历过生活中的各种风浪,在灾难面前就能淡然处之了。同时,我也被中国父母的付出深深打动,在病毒肺炎面前,是什么让这些最易感染病毒的父母还出门买菜呢?
从超市回来时,看着冷清的街道,心情异常沉重。我深知过度平静之下的真实生活并不平静。途中,在一家小商店门口,我看见了顺丰快递员,因为经常收发快递,我们都熟悉,他戴着口罩,正在包裹一件小物品。我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我不关心别人寄什么东西,单是他还在工作这件事,就足够让我感动,驱散了我内心的低沉和恐惧,那一刻,我想:哎呀,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病毒肺炎总有结束的一天。
小区的大门紧闭,“外人禁止入内”几个大字用白纸黑字,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我进了门,测了体温。少去医院的我,在病毒面前,感觉自己是如此容易生病,仿佛一个呼吸,一个触摸,都会与死神打照面。
在病毒肺炎面前,我们是多么脆弱,面对肉眼都看不见的小小病菌,我们惊慌,恐惧,不得不躲进钢筋水泥的窝里,这微小病菌让我们的城市陷入可怕的寂静,习以为常的呼吸变得如此战战兢兢。大自然惩罚人类,只需派遣肉眼看不见的微小病菌。
蝙蝠的丑陋是大自然的善意。丑陋的蝙蝠是大自然的警告,它们是自然的使者,确实是人类安全的屏障,在蝙蝠的身体里封存了自然的惩罚,它们只囚居在远离人世的荒僻之境,它们丑陋的外表,就是一种话语:我们丑陋且危险。
这样迅猛的瘟灾袭击人间,我们再次明白在自然界有些东西是人类不能触碰的。
吃野味不是2019年开始的,会在2020年就彻底结束吗?我们诅咒贩卖野生动物的人,我们唾弃吃野生动物的人,我们惧怕武汉人,可我们更应该思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事情发生时我们愤怒咆哮,没发生时我们只当是平常,是谁容忍了野生动物在大庭广众之下合理贩卖?如果它是非法的,那么法律要在什么时候出现? 全国最喜庆的时候,我们迎来的是全国大悲。不出家门,只要一打开手机,各种信息就扑面而来,什么样的言语都有,看完了你的心就只能是个调味瓶,五味杂陈,惊愕连连。
希望我们眼中的是非对错都是静思之后的一诺千金。轻易支持,轻易谴责,这是不是一种悲哀呢?我们流于喧嚣,发泄,急于表达自己的正义和道理——我们依然无法深度思索。我们都知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但我们更倾向于口头批判。
幸好有那么多最美的逆行者,他们坚守在抵抗病毒挽救生命的第一线,她们如同窗外那些鸣叫的鸟儿一样,有隐形的天使的翅膀,在这个沉寂的春节里给人希望,让人有勇气伸开双臂,迎接又一个春天。
想起除夕晚上,我只给几个关系很久的亲友发了“庚子安康”的祝福,没有写“快乐”之类的喜庆词语。大家都深知病毒肺炎的严重和无情,历史上多少次病毒肺炎肆虐,白骨累累。况且,已经有好多年,我丧失了真正快乐的能力。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但还好,一切都正常,只是无法轻易快乐。原本就无过节的喜悦,遇上这样危机生命的事情,更觉得沮丧。
原计划妈妈和妹妹初一会乘飞机来海南,在岛上待几天。因为疫情严重,也取消了行程。这是第二个我独自过的春节,春晚也只看了一半,十点钟就上床睡觉了,夜里无鞭炮惊扰,直到第二天早上,只听得声声鸟鸣,大年初一就这样来了,我的春节在群鸟的惊叫声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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