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南昌下雪了,气温比前天陡降20摄氏度,寒风凛冽,望着米粒大小的雪花,想起了31年前的冬天,我到青藏线采访戍边军人,从青海的格尔木翻越唐古拉山到达拉萨。本来青藏兵站部首长给我安排的是三菱越野车,我却执意要乘坐一辆四面透风的212吉普,因为当时青藏兵站部最好的车是三菱,而我需要逐个兵站、泵站、机务站采访,哪里发现好典型就要住在哪里,我不忍心长期占用人家的好车,便坐了辆212吉普不告而别。年轻气盛的我对于冬天雪域高原气候的凶险缺乏足够的认知,结果吉普车一路上抛了5次锚,唐古拉山口最高处海拔5231米,零下30多摄氏度,汽车后备箱里装的一箱饮料全部冻成大冰坨子。高原缺氧,缺少新鲜蔬菜,我嘴唇干裂,手脚冻伤。令我感动的是我到了拉萨兵站刚刚5分钟,就接到青藏兵站部王根成部长的电话:“小孙,你终于到了拉萨,你坐的那辆吉普车没有暖气,车况很差,怎么样,冬天上高原有什么感受?”
我开玩笑说:“王部长,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怎么好兵都被您招来了?”
他憨厚地笑着说:“不是好兵都被我招来了,而是我们青藏兵站部三个特别精神培育了好兵。”三个特别精神就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特别能战斗”,我到了拉萨兵站立刻就接到王部长的问候电话,说明他一直都在计算着我的行程,生怕我有个闪失。我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采访了众多的军人,在茫茫飞雪中完成了报告文学《昆仑山上的大兵》和散文《冬访唐古拉》,从生活一线打捞出来的两篇作品联袂获奖。
2009年是一个多雪的冬天,我应邀到丹东看守所采访,从早晨8点一直采访到晚上9点,等我离开看守所时,才发现大铁门被冰溜子冻住了,我很焦急,难道当天晚上要在看守所过夜吗?只见看守所戴晓军所长亲自带了四个监管民警和四个表现好的在押人员出来推铁门,茫茫飞雪中,看着穿蓝色警服的民警和穿灰色囚服的在押人员使尽浑身解数推开了铁门,我的眼泪夺眶而出。看守所是见证人权、人性的地方,我于大年三十和春节在看守所推心置腹地与监管民警和在押人员聊天,见证零点释放和煮1600公斤饺子的场面,心灵受到震撼,收集到很多鲜为人知的素材,创作了获奖长篇报告文学《中国看守所调查》。
2014年冬天,我应邀采访北平抗战,住在平北抗日根据地,密云和延庆的雪纷纷扬扬,我在冰雪的怀抱里艰难地采访,在古北口长城把腿都冻伤了。严寒是对意志的考验,我经受了严寒的考验,也在飞雪中诞生了《北平抗战秘闻》《北平硝烟》两部长篇报告文学。
采访北京冬奥会更是跟雪摽上了,我用几年时间赴一场与冰雪的约会,跑了世界八个冰雪运动强国采访,深深爱上了冰雪运动。我深入到黑龙江哈尔滨、齐齐哈尔、七台河、亚布力雪场和吉林省长春市、吉林市采访,跟教练学习越野滑雪;我在北京赛区、张家口赛区奔波,亲眼观看蔚为壮观的造雪场面和运动员雪中训练的情景,感悟到冰雪运动的大美和冰雪运动员的顽强。在张家口向崇礼云顶滑雪公园进发时,大雪封路无法前行,我在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波,长篇报告文学《中国冬奥》就在晶莹剔透的雪花前问世了。十年前,中国参与冰雪运动的人次刚过一千万;北京冬奥会后,超过三亿人参与了冰雪运动,中国逐步形成了自己的冰雪运动产业链,张家口的老百姓因为北京冬奥会过上了好日子。
如今,为了采访江西希望工程和乡村教育,我已经在赣鄱大地11个地级市、70多个县市区奔波了4个多月,面对600个采访对象,每一次调研都是苦行僧似的朝拜,衣服从短袖、长袖、毛衣、冲锋衣到羽绒服统统派上了用场。现在,我的家乡北京已是银装素裹,人们尽情地踏雪、戏雪、滑雪,我在赣江边痴痴地遥望北方,想念铺天盖地的大雪和旖旎的北国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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