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阳新集之战
为避免不利条件下与敌决战,保存有生力量,我军根据黄柴畈会议的决定,计划第一步西越平汉路,转到鄂豫边蹲一蹲,伺机再杀“回马枪”,转回根据地。
在当时的情况下,东、南、北三面都去不得,只有平汉路以西的少堡垒地带,是我军较理想的转移方向。那带敌人防守力量比较薄弱,不难突破;地势有利,可借桐柏山、大洪山作依托;又是红三军活动的地方,有一定的工作基础。从各方面条件来看,都便于我军周转回旋,待机破敌。
第四次反“围剿”,敌我力量对比上强弱悬殊,非同往常。又因分局主要领导人战略指导思想上的错误,“未雨绸缪”麻痹于先,“亡羊补牢”失策于后,致使红军在根据地内处于极端危险的境地。这样,主力红军暂时退却到根据地外面是不是可以呢?我认为是可以的。我们都看过毛泽东同志的《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那上面认为在情势特别严重时,红军退到白区去并不是绝对不允许的。在根据地内部,我们既然失掉以运动战方式反攻破敌的机会,暂时退到白区去,待消灭和调动了敌人再回来,这并没有错误。问题在于:退却的决定很仓促;全盘计划不周到,对可能出现的逆境缺乏充分估计;分局的意图没有全面向下传达,部队思想不够统一。优势敌人拼命围追堵截,打破了我们转回根据地的预想,结果,被迫实行长途战略转移。
一九三二年十月十一日晚,我军分左右两路纵队,从四姑墩出发,经两天两夜急行军,突破敌两个师的防线,在平汉路西的陈家巷地区会合。西越平汉路时,红七十三师与尾追之敌激战三小时,将敌击退,保证了全军的安全转移。十四日,部队又经洛阳店、新店向原红三军活动过的璩家湾一带转进。蒋介石发现主力红军跳出其包围圈后,马上施行“追剿”部署:以卫立煌率李默庵十师、蒋伏生八十三师和罗启疆独立三十四旅等,跟踪追击;以胡宗南第一师北沿花园至襄阳的公路,肖之楚四十四师南沿京山至宜城的公路,平行追击;原在襄阳、枣阳、宜城地区的刘茂恩六十五师和冯鹏翥六十七师,则依托沙河堵击。敌企图将我主力聚歼于襄阳、枣阳、宜城地区。
我军昼夜疾进,奔向璩家湾一带。谁知到了那里一看,红三军已经走了,根据地早垮台了。没有政权,没有红军,没有游击队,没有党组织,剩下的只是一片断垣残壁的荒凉景象。标语倒不少,说明贺龙的部队来过,但已转走。我们很失望。正是早晨,赶紧搞饭吃。饭还没吃上,敌军追至,打起炮来,这就是枣阳新集之战。
饥疲不堪的我军,仓促临敌,急起应战。当天上午,我十一师与敌八十三师激战数小时,打退了敌人。部队赶紧搞饭吃,略事休息,准备反击。新集西南十余里的乌头观,是个制高点,有些地主寨子。控制了乌头观,才能保障我右翼阵地关门山、刀锋岭的安全。我们把抢占这一制高点的任务交给红十二师完成。但因山上的寨子有地主武装防守,十二师攻击不得力,行动迟缓,没有拿下来,乌头观反倒被追来的敌军当夜抢占。敌居高临下,火力又强,我军硬攻难克,伤亡不小,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战役战斗往往是这样:关键的一个寨子、山头、制高点落入敌手,就会让你被动应付,全局吃紧。反“围剿”斗争中,战略上不计较内线一城一地的得失,大踏步后退或前进,十分必要。战役战斗上则不同,一山一寨的得失,有时会关系战局的成败,儿戏不得。失去乌头观这个制高点,将我右翼暴露在敌威胁之下,弄得我们守难固,攻难克,等于把战场主动权丧失了许多。
再困难也得打,被动中求主动,以实现歼敌一部,调动敌人,转回鄂豫皖根据地的计划。翌晨,敌三十四旅、十师、八十三师从东、南、北三面开始对我包围和进击,企图以左右钳击的态势,围歼我军于新集以西、汉水以东地区。激战一天后,敌后续部队四十四师、一师、五十一师相继压了上来,形成了对我军的合围。中间,我军一度集中兵力向敌右线薄弱处三十四旅反突击,虽重创该敌,击伤敌旅长罗启疆,但因乌头现制高点在敌手中,使我军的反击未奏全功。最危险的是我指挥部被突进之敌逼近,真是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我们跟前只有三百来人的机关人员和警卫、通信部队,紧急集合,投入战斗。幸亏敌人弄不清虚实,只是一般性的进攻,未形成强大突击力量。十一师师长倪志亮、政委李先念获悉总部被围的消息,马上率部驰援。经一番激战,终于击退敌人,扭转了总部的厄运。
枣阳新集战斗,是我军转移以来打得最凶恶的一仗。这次战斗,如果不是我军失去先机占领制高点乌头观之利,情势会好得多。我们虽歼敌不少,但自己伤亡也大。三十一团团长林维权、三十三团团长吴云山都牺牲了,十师师长王宏坤负了伤。象吴云山、林维权,在全军是数得着的团长,打仗机智英勇,死得很可惜。
敌众我寡,四面受敌,部队被迫突围,向北转移。这样一来,我企图在外线寻机歼敌、打回根据地的计划,即告失败。
走了一夜,早上进入枣阳附近的土桥铺地区,又碰上敌刘茂恩部堵击我们。我记得从来没有那样累过,两条腿走得拖也拖不动了,话都不想说。敌向我军冲锋,炮火打得很厉害。不管他,准备好,横下一条心,硬突过去!过了土桥铺,向西转移,堵击的敌人又来了。我正在曾传六那个团,即十师二十九团,我告诉部队不准动,埋伏好,子弹上膛,刺刀上好。等敌人来到跟前,一个突击,将敌击溃,缴获了不少武器弹药。下一步要过沙河,继续转移。部队进行了整编,将少共国际团撤销,人员分别补充到各师。伤号带不走,发几块钢洋,安排在老百姓家里;缴获的武器带不走,统统毁掉、埋掉。走了好远,遇上敌彭启彪部打伏击,我军只有两个团跟在我们后面。立即组织突击,激战一场,打退了敌人。这次,张国焘、陈昌浩和我,都在一起,有个小警卫员叫马宝山,在我们跟前。平时挺活泼的,我喜欢逗他,开开玩笑。我正在山头上拿望远镜看部队作战,“叭”的一声,敌人的子弹,打中了他的头部,牺牲了。他才十六岁,叫人惋惜不已!新集反击战和土桥铺突围战,我军浴血苦斗,化险为夷。先后共毙伤敌三千余人,粉碎了蒋介石围歼我军于襄阳、枣阳、宜城地区的计划。
漫川关突围
十月下旬,我军走新野,过邓县,夺路向淅川前进。一路过来,看到的是荆棘丛生、渺无人烟的荒年景象。走上几十里,见不着一户人家,找不到一点粮食。部队忍饥熬寒,昼夜兼程,越过七十二道水,从淅川西南涉丹江。在宋湾,分局和总部向中央报告了从新集突围西进的情况。十一月初,我军进到鄂豫陕交界的南化塘地区。
南化塘地区北靠伏牛山,南傍鲍鱼岭,介于丹江和汉水之间,地形较好,粮米较丰。方面军总部作了研究,准备在这里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并向党中央报告了我军撤离鄂豫皖的原因和打算。电文说:
“此次(鄂豫皖)战区未能冲破包围,客观原因系革命发展不平衡,战区处交通便利、四面受敌、反动势力较雄厚之区域。在此次激烈斗争中,并未得四面工农,特别是交通界城市工人的最低赞助,最主要的是战区政治工作和政治领导之错误,对敌力估计不足,发动赤区群众反包围不够,发动白区士兵斗争的工作不够,省委之白区机关工作方式在紧急斗争时完全表明不能胜任。即中央(与)各区的红军亦未有更有力的配合行动,中央未能供给战局最低必须之政治、军事、技术的无产阶级的干部,亦是原因之一。我四方面军精锐英勇慷慨,我以孤军大战数倍之敌,转战千里未曾一挫锐气,但终被迫脱离赤区。鄂豫皖赤区尚有近三万枪之游击队,必能在困难条件下斗争而有发展。红四方面军现已到鄂豫陕边,当以联合湘鄂西、鄂豫边、陕甘边赤区和红军,形成襄江上游之巩固赤区和红军为目的。”
然而,我们的计划来能实现。在南化塘刚驻三天,追敌又至。我十二师阻敌四十四师于南化塘以北,十一师与敌六十五师激战于南化塘以东之化山坪、太山庙一带,南面的敌第一师迫近至距南化塘十余里之七柯树;东南方面之敌五十一师已到达白桑关、黄石坪。敌企图从东、南、北三面合围我军,我们遂被迫放弃在南化塘建立根据地的计划,继续向西转移。
部队进至鄂陕边界的漫川关地区,杨虎城的重兵已卡住关口,挡住我军西进去路。胡宗南等部又追了上来,将我军合围在康家坪至任岭的深山狭谷中。开始,胡宗南的部队弄不清我们是哪个部分的,还吹号同我们联络。如果这时乘敌人立脚未稳、情况不明,我们一个冲锋打下去,有可能把敌人击溃。但十二师师长旷继勋指挥不力,贻误了战机,旷因此而被撤了职。当时敌众我寡,地势险恶,就剩下机关枪能交叉射击到的那么个口子可以突围,的确到了危险至极的境地。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我们开会,研究对策。张国焘这个人一到叫劲的时候就稀松,也不懂军事,往往瞎指挥。他提出,化整为零,让部队分散打游击。这怎么行呢?我说:这支部队不能够分散,在一块儿才有办法。我们好比一块整肉,敌人一口吞不下去,如果分散,切成小块,正好被人家一口一口地吃掉。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分散打游击,耍想尽一切办法突围。陈昌浩等同志支持我的意见,最后决定集中突围。情势很紧张,分秒必争。所谓开会,无非是几个人碰碰头,商量一下,决定了就行动。
红十二师的三十四团(团长许世友)和七十三师的二一九团(团长韩亮臣)都是善于打硬仗、恶仗的部队。我们以三十四团正面突击,二一九团配合,夺占北山垭口,为全军打开通道,以十、十一师各一部顶住南面和西面的敌人。陈昌浩在前面指挥。敌我反复争夺阵地,仗打得很凶恶。三十四团的二营,五百多人,拼到最后只剩下了一百多人,二一九团团长韩亮臣也牺牲了。但我军终于控制了垭口,打开了通道,连夜突围而出。
漫川关突围,是关系我军生死存亡的一仗。许世友那个团立了大功,二一九团打得也不错。幸亏敌人刚到,合围圈不够严密,我军决心果断,行动迅速,利用夜间突围奏效,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有根据地时感觉不到根据地的重要,到了没有根据地的地方,才晓得那种苦处。在根据地里,有党和地方组织,有游击队,有群众。敌人来了,群众一天送几次情报,敌人不容易发现我们,我们却容易发现敌人。穿衣,吃饭问题也好办,群众节衣缩食,供应红军。记得张国焘搞“大肃反”时,黄安仙居区的群众和干部极为不满,逃进山里“避难”。临走前派人给区政府送来五百多担大米和一千多双鞋袜,还写了封信,说是给红军的。群众和红军真是鱼水情深,难离难分呵!而我们到了远离根据地的地方作战,情形则大不一样。群众不了解红军,在敌人威胁下跑得远远的。红军要粮没粮,要衣没衣,要情报没情报,困难要大得多。我们左一次突围,右一次突围,为什么?就是因为没有群众基础,情报不灵,往往被敌人堵到门上才知道,不突围没有办法。至于吃啦,穿啦,供应啦,更难以提起。所以,毛泽东同志关于建立根据地的思想异常重要。革命根据地,是红军赖以生存、发展和胜利进行革命战争的基地。事实证明,没有这种基地,是绝对不行的。
越秦岭 走关中
我军面对敌人的围追堵截,流动作战,打了走,走了打。一面打击敌人的堵截,一面打击敌人的追击,就打这两种仗。边走边打,目的是为了争胜利,求生存,寻机建立新的革命根据地。
流动作战的特点和消息闲塞的状况,使我们不可能作出一成不变的建立根据地的战略预想。艰苦转战的我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打一步算一步,好象下棋似的,从对奕局势的每步变化中,审时度势,确定新的步伐。离开鄂豫皖革命根据地时,曾想暂在璩家湾地区活动,待机打回根据地,却因情势所迫,改为西进,到了南化塘,觉得地形、民情条件不错,想立脚生根,又落了空3而后,奔向漫川关,打算去汉中地区建立根据地。汉中盆地,历史上赫赫有名,曾是汉刘邦养精蓄锐、回定三秦、进取天下的战略出发地,史书上记载过的。出秦岭,据汉中,这时就成为我们的主要行动目标。
关键是甩掉敌人,不甩掉敌人,便无法实现我们的预想。
我军从漫川关突围而出,转道北向,夜走野狐岭。野孤岭山势陡险,只有条两尺来宽的羊肠小道,一边靠峭壁,一边靠深壑,又处在敌火力封锁之内。我军抢在夜间通过,人走马踏,路都快垮了,人和牲口有的翻下山去。我下了马,指挥部队砍树铺路,边铺路边走人马;笨重的东西,通通扔掉。我有个皮包,里面还有块怀表,也在忙乱之中丢失了。翻过野狐岭,直扑山阳城。但胡宗南部走大路,抢先一步到达。我军掉过头来,攻占了竹林关。这一仗打下来,我军名声大震,附近老百姓都说红军不怕死。红军为人民的利益而战,指到哪里打到哪里,具有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的确不怕死。
已是十一月中旬,寒气袭人。部队的冬装问题尚未解决,我们很伤脑筋。过了竹林关,经龙驹寨、商县到杨家斜,想去镇安、柞水一带。走到凤凰嘴以东,又遇上胡宗南部堵截,只好避开。我跟十一师上了山,随后折而向北.部队抵曹家坪后,我们开了会,决定兵分两路越秦岭,一路走汤峪,一路走库峪,向关中平原转进。秦岭山脉,高耸入云,气吞万里。山连山,水连水,翻不完的山头,越不尽的急流。我军衣衫单薄,食不果腹,伤病号又多,进军倍受艰辛。可是部队的宣传工作很活跃。总部和各部队的宣传人员站在山坡、隘口、沟边,不断用快板、顺口溜、歌声、口号,激励指战员们攀岩涉水,战胜疲劳和饥寒。“人力可以歌取”,这话有道理。艰难困苦的时候,一支歌,一段快板,一阵笑声,都会使人消除疲劳,焕发精神,勇气倍增。张琴秋同志任方面军总政治部主任(原为七十三师政治部主任),沿途开展政治宣传工作认真积极,起了很大作用。
我军翻越秦岭后,进入关中平原。杨虎城见红军飘忽而至,逼近西安,赶忙调孙蔚如十七师在王曲、子午镇一带阻击。尾追我们的敌第一,六十五,四十四、五十一,三十五等师,也扑向关中,敌第二、四十二两师,沿陇海线西进,企图对我合围。
前有敌阻,后有敌追。我军首先向临近的堵截之敌开刀,在西安以南约四十里处的王曲镇打了一仗,歼敌四个营。那是张汉民的部队,我们当时不知道他是共产党员,不想和我们真刀真枪地打。只晓得我们走,他们也走,平行跟着我们,于是打了这一仗。此后,他们就退走了。接着,子午镇—‘战,又击溃陕军一部。战斗中,十—‘师政委李先念负了伤。我说:你先跟部队走吧,后面我来指挥。那时,我们的担架剩的极少,负伤的同志大都是步行,重伤号走不动,尽量用担架,马匹带走,实在带不了的,才给几块钢洋,留在老百姓家里。有些同志养好了伤,又去找部队。
再往西走,抵户县以南的傍徨镇。部队分两个梯队前进,张国焘带第一梯队的十一师,七十三师先行,我和陈昌浩带第二梯队的十师、十二师殿后。我们还在傍徨镇附近休息,敌人又来了。我起床一看,哟!南山上的敌人已经摆开散兵线,向我驻地扑来,东面、北面也有敌军逼近,情况很危急。不管三七二十一,紧急集合队伍,组织反突击。激战数小时,歼敌胡宗南师一部及陕军警备旅数千人,方转危为安。前行的我第——梯队闻讯返来接应,战斗已近结束。红十师代师长曹光南不幸牺牲。
这时,我们收到了中央十一月七日的来电。电文指出:
“(一)虽然在临城战役中,红军获得伟大的胜利,击溃敌人九师主力,坚强了自己。但是由于对于国民党崩溃过分估计及由此而产生的对四次‘围剿’严重性的估计不足,使我们不得不离开原有的根据地,这是很大的损失。(二)现在的任务是要红四方面军在鄂、豫、陕边建立新的根据地,发动当地的群众的革命斗争,给红军主力以整理补充,并尽量扩大红军,以准备向敌人反攻,继续向西入陕与长期行动是不适当的。(三)迅速与红第二军团取得联系与行动的呼应。特别是在向敌人反攻,准备时期,这有极重要的意义。(四)帮助领导鄂豫边区,恢复鄂豫边苏区,发动在这些区域中的游击战争,最高限度的发展土地革命的斗争,这是创造与巩固鄂豫边苏区的不可分离的步骤。(五)红军主力整理休息补充之后,应取向回发展的方向,造成时时威胁襄樊及武汉形势,所以与鄂豫皖苏区取得密切的联系,是十分必要的。”
教条主义的中央领导人,远在江西根据地,他们提出的上述任务和要求,远远脱离我军转战的实际,是行不通的。
再越秦岭 南渡汉水
关中之行,我军歼敌一部,调动了敌人,于是趁机再越秦岭,南下汉中。
十二月初,部队从周至县南马召镇附近出发,又进入苍莽崇峻的万山丛中。深山里面,气候严寒,大雪纷飞,粮米匮乏,逼着我们不顾疲劳,催军急进。部队发扬坚韧不拔的精神,经七日行军,一连越过九座海拔二千至三千米的高山,通过老君岭、厚畛子、下佛坪、都督河、黄柏源等地,于十二月九日进抵秦岭南麓的小河口。
我在小河口略事休息,就带上先头部队到前面去了。因为下一步部队要出山口,需弄清前面的敌情,也要防备敌人的突袭。那时情报工作跟不上,了解敌情主要靠找老百姓打听,再就是捉俘虏审问。
小河口会议我没参加,一些情况是后来才听说的。
张国焘自到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后,实行家长制领导,推行王明路线,搞“左”的一套,许多同志早就有意见。特别是反第四次“围剿”失败后,部队跳到外线,被迫无止境地长途转移,有些同志想不通,张国焘也没有召开干部会议,统一思想认识,明确行动部署,因而更引起了大家的不满。其实,大家的意见有道理,你转来转去,总要开开动员会,至少要在高级干部中讨论讨论。我们打一仗,事先还要向部队做动员嘛!在小河口,曾中生、旷继勋、余笃三、张琴秋、朱光等同志酝酿,要派人去党中央揭发张国焘的错误,请中央采取措施加以纠正。张琴秋和陈昌浩同在莫斯科学习过,她去做陈昌浩的工作,想争取陈的同情和支持。陈昌浩当然不会赞同,就报告了张国焘。张国焘为缓和下面的不满情绪,立即召开师以上干部会议,听取意见。会上,曾中生等同志对他提出了不少意见和批评。话说得比较尖锐,但仍是同志式的态度,并建议恢复军委会,集体讨论和决定重大问题。会议取得的具体结果是组成了前敌委员会,委任曾中生为西北军事委员会参谋长,但同时也使张国焘对那些反对他的同志愈加怀恨在心。川陕革命根据地建立后,张国焘便借口“肃反”,陆续将曾中生、余笃三、旷继勋等人逮捕或杀害,张琴秋也被降职使用。
西北军赵寿山的两个团布于秦岭出口处许家庙、沈贤村,堵截我军。我先头部队发起猛攻,打垮了这两个团,全军于十二月十一日进入汉中平原的城固地区。因那带回旋余地小,不好搞根据地,我们决定南渡汉水,去大巴山北麓的西乡、镇巴一带立脚。汉中地下党曾来人接头,我们送了些武器给他们搞游击队。
渡汉水,要抢时间,选在当夜。船只极少,我军大部需徒涉。我们派人去看地形,回来说:水太深,过不去。于是,我和陈昌浩带侦察人员骑马到江边,又进行勘察。因是枯水季节,水势并不大,至多齐胸深,我们骑着马就过了江。选好地点,我军星夜渡河。除伤病员和妇女由船只、马匹运渡外,其余上至总部领导人,下至勤杂人员,一律徒涉。来到江边,指战员纷纷跳入水中,奔向对岸,直至上元观地区。在那里我清点了人数,全军共一万四千四百人。
部队南渡汉水,向镇巴、西乡转移,是极为重要的一着。从此,摆脱了遭敌追堵的被动局面,取得了主动权。汉中地区,仅汉水两岸有西北军十七师一部驻守,兵力不多;我军渡过汉水后,杨虎城鞭长莫及,无力再追堵我们,只能令部队远远地打打炮,做做样子。敌胡宗南第一师被甩在关中,尚未赶来,四十四、六十五师则奉令调去安康地区,对付转到鄂陕川边境的红三军。这样,经过两个多月艰苦转战的我军,终于使敌人的“此股残匪”“不死于炮火,即死于冻饿”的梦想彻底破灭,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风雪大巴山
我军进驻西乡以南的钟家沟地区,已是十二月中旬。本想在这带建立根据地,可是这里已经给土匪糟踏得不成样子,加上连年干旱歉收,粮食极缺,群众又少,大部队无法久驻。怎么办?还得另找出路。这时,我们从敌人报纸上得知,四川军阀正在成都一带混战,有隙可乘,于是决定进军川北。进军川北建立根据地的方针,在钟家沟召开的团以上干部会议上,进行了认真讨论。我们分析了在这带不便久驻和决定入川的原因,向干部说明,进军川北是最好的出路。四川号称“天府之国”,物产丰富,地势险要,混战的军阀又自顾不暇,不论从供应条件、地形条件或敌情条件来看,以川北为中心建立根据地,要比镇巴、西乡一带更为有利。这次会议,开得很好,达到了统一意志的目的,对部队鼓舞很大。
进军川北的主要障碍是横在我军面前的“巴山天险”。大巴山脉,雄峙于川陕交界处,气势磅礴,横断两省通道。我们向群众调查,得知从钟家沟经天池寺、核桃树翻过巴山,抵两河口,是条入川的捷径,但路隘山险,人迹罕至,极难通行;过了两河口,便可直下通江、南江、巴中,那里是军阀田颂尧的地盘,兵力空虚。为争取时间,出敌不意,进据川北,我们决定,以这条“鸟道”作为进军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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