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璧走后不久,他的那位亲戚、同事进来了。真是冤家路窄!这个人名叫邓丰立,原是湘南桂阳县北鸦山村有名的大恶霸。黄克诚读私塾时,曾多次同他见过面,彼此互知姓名。湘南暴动时,邓丰立侥幸脱逃出走。待湘南暴动失败后,他返回桂阳,疯狂报复,屠杀了大批共产党员和参加暴动的农民。黄克诚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幸而这几年黄克诚面容变化较大,又戴了一副深度近视眼镜,邓丰立没有认出黄克诚来。彼此寒暄过后,邓丰立首先问起家乡的情况,随即又问黄克诚如何到了上海以及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干。此时,黄克诚欲谋职业的念头早已荡然无存,只想早些脱身。他尽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同邓丰立虚与委蛇,佯称自己曾在湘军程潜部当过下级军官,后部队被缴械而流落上海。邓丰立突然问道:“永兴县的黄克诚你认识吗?”黄克诚沉住气淡淡地答道:“过去在家读书时认识的。”邓又问道:“黄克诚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黄克诚从容答道:“我离家出来当兵多年,从没有同他联系过,不知他后来怎么样了。”邓恶狠狠地说:“黄克诚是杀人放火的共党暴徒头目!”黄克诚佯装惊讶道:“啊?他那样的文弱书生竟然会是共党?真是出人意料。”邓接着说:“他领头在我们那一带搞暴动,当局正在通缉他,我如果找到他,决不轻饶!”黄克诚随声感叹道:“他那样的人也会搞暴动,真是看不出来。”接着他话题一转,询问起邓一家人的情况,并问邓:“黄璧先生什么时候回来?”邓说,今天他不一定能回来。黄克诚就势说道:“既然黄璧先生公务繁忙,那我改日再来拜访,今天我就告辞了。”说完,黄克诚站起身来就往外走,邓丰立一直送到工厂大门口,才转身回去。
此时,黄克诚才如释重负,飞快地离开了兵工厂。不久,黄克诚和李卜成通过同乡、同学曾希圣的兄长曾中生,与中央军委接上了组织关系。
大街遇敌万分险 镇定对付巧脱身
1929年春,黄克诚被中央军委派往武汉,到国民党唐生智的部队去做兵运工作。北伐战争时期,黄克诚曾在唐生智的部队做政治工作,结识了不少唐部的官兵,也发展了一批共产党员。此次重返唐生智部,对开展工作自然有许多便利条件。但黄克诚深知身在反复无常的军阀部队中进行秘密工作,不能不时刻严加提防,否则,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身份,遭到不测。
正如黄克诚所预料,天有不测风云。尽管黄克诚处处小心,却仍在武汉街头,同一个冤家对头狭路相逢,险遭杀身之祸。
在一个假日,一位在国民党军队中供职的同乡、也是黄克诚读师范时的同窗好友约他外出游玩。黄克诚碍不过同乡、校友的情面,只好同他一起出去。二人身着国民党军官制服,先是逛了一阵子公园,接着便来到闹市区的大街上,边走边聊。事有凑巧,在一段人流如潮的街道上,正与朋友聊天的黄克诚,突然同迎面走来的一个国民党军官撞了个满怀。黄克诚猛一抬头,不禁大吃一惊!此人名叫刘雄,是大土豪劣绅的儿子,与黄克诚既是同乡,又是读师范时的同学。师范毕业后,刘雄考入黄埔军校,此时已当上国民党军队的中层军官。湘南暴动失败后,刘雄曾四处捕杀共产党员,干尽了坏事,对黄克诚的身份和经历,他一清二楚。此次二人狭路相逢,躲避已来不及。黄克诚趁刘雄尚未反应过来,当机立断,来了个先发制人,上前一把攥住刘雄的双手,装作很热情的样子说道:“啊!老同学,多年不见了,一向可好?”黄克诚一边说着话,一边愈加用力地攥紧刘雄的双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问话,使刘雄大出意外,被弄得瞠目结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想抽开手,双手又像被钳住了似的,越用力抽,对方攥得愈紧,只好听着黄克诚不着边际地问话,连开口插话的机会也没有。黄克诚像连珠炮般的问话停止的一瞬间,未等刘雄开口,便猛地松开双手,边走边说:“我今天有点急事要办,咱们改日再谈。”随即,快步钻入大街的人流之中。
约黄克诚出来游玩的那位朋友,同黄克诚、刘雄均是同乡、同学,对黄、刘二人的底细也一清二楚。他对黄克诚方才同刘雄谈话的一幕,心照不宣,此时存心掩护黄克诚脱身。黄克诚一离开,他便上前拉着刘雄的双手,又是同乡长、同学短地问询了一番,使刘雄无法立即走开。待刘雄脱开身再去寻找黄克诚时,黄克诚早已无影无踪。
与敌激战冲锋在前 枪林弹雨死里逃生
1930年7月,担任红三军团第二支队政委的黄克诚,率部在军团长彭德怀的指挥下,与国民党第四路军总指挥兼湖南省政府主席何键的军队进行战斗。红三军团隐蔽于平江县城南20华里处的晋坑山设伏待敌。
战斗打响后不久,敌我双方即成混战胶着状态。至黄昏,黄克诚因部队被冲散而与大部队失去联络。正当他循枪声寻找部队之际,突然发现身后有一支队伍扑来。黄克诚眼睛本来高度近视,时值盛夏,鏖战竟日,眼镜片上沾满了汗水和烟尘,使他的视力更加模糊,无法辨清向他扑来的这支部队究竟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双方越来越靠近,已不容他多作思考。他果断地迎着对方走去,以便弄清情况之后,再见机行事。当双方快靠近时,黄克诚才模模糊糊地看见对方的衣着很齐整,许多黑洞洞的枪口正瞄着他作射击姿势,立刻意识到对方是敌人。他稍一迟疑,便向对方一摆手大声喝道:“别打枪!”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他就势卧倒,伏地一个转身,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几乎就在他喊话和转身的同时,几支枪一齐朝他开了火,只听子弹在耳边身旁嗖嗖作响。此时,他虽身不由己,顺着陡峭的山坡向下坠去,但神智还清楚。待滚落到山脚下,他感到自己还有知觉,只是眼镜、帽子和身上背的皮包不见了。用手慢慢在周身上下摸了一遍,居然没有中弹。此时天已黑下来了,加之眼镜失落,周围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但远处的枪声和呼喊冲杀声隐约可辨。他循着声响激烈的方向摸索着走去。当他来到公路边上的树林中,只见黑压压的人群潮水般地在奔跑呼号。定睛仔细辨认,发现公路上的人们臂上配戴着红袖标。他断定是自己人,便上了公路,随人群朝前跑去。他边跑边问清了情况。此时敌军已溃败,我军正乘胜尾敌追击。当黄克诚找到了自己的部队时,战友们不禁大吃一惊,以为他死而复生。原来,在山顶上与敌人遭遇时,警卫员远远看见黄克诚被敌人一阵排枪击倒,并滚落山下,以为他已牺牲,便跑回部队报告了“政委牺牲”的消息。指战员们正高喊着“为政委报仇”的口号奋力冲杀当中,突然发现黄克诚又安然回到部队,自然是又喜又惊。一时间,黄克诚“死而复生”的奇闻,在部队中流传开来。
深入前沿观敌情 眼镜遭来杀身祸
黄克诚的眼睛高度近视,时时离不开眼镜。因此,只要攻克一座城镇,黄克诚总是要到眼镜店配上两副眼镜。眼镜对于黄克诚来说,可算是一件随身不可离开的宝物。然而,眼镜有时也会给他带来麻烦,甚至酿成杀身之祸。
1931年,中央苏区开始了第二次反“围剿”作战。5月底,黄克诚所部第三师主攻建宁城。为了快速突破敌人城防工事,消灭守敌,黄克诚和师长彭遨一边给各部队下达作战命令,一边将师指挥所推进到建宁城下。由于指挥所距离守敌太近,当即被守敌发现,城上的两挺机枪调转枪口,对着黄克诚和彭遨猛扫过来。黄克诚因视力差,对守敌的这一动作未能察觉。亏得彭遨眼疾手快,他见机枪扫来,猛地拉住黄克诚后退了好几步卧倒。黄克诚还未定过神来,敌人的机枪子弹已扫在了他同彭遨原来站立的位置上,子弹击起的沙土溅了他俩一身。二人连话都顾不上讲,未等敌人第二排子弹扫过来,又一个鱼跃,翻身滚向附近一处掩体后面。这时,彭遨才指着黄克诚的眼镜说道:“敌人这一梭子弹,就是冲着你这副眼镜来的。人家知道戴眼镜的必定是个大官,想拣个大便宜。可惜的是,敌人的射手技差一着,否则,把我也捎带上报销了。”说完哈哈大笑。黄克诚也笑了起来。
1933年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开始不久,黄克诚调任红三军团第四师政委。一次追击逃敌,黄克诚和师长张锡龙率部将该敌逼进一座土寨内,旋即发起攻击。攻击之前,黄克诚和张锡龙相偕来到阵地前沿举着望远镜选择攻击突破点。不料,敌人在他们侧面不远处设置了机枪阵地,他们只顾向土寨之敌了望,过于暴露,侧面机枪阵地上的敌人对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黄克诚的那副眼镜,再次成了敌人射击的大目标。只听敌人的机枪一阵猛扫,一颗子弹正中张锡龙的头部。子弹穿出之后,又击中黄克诚的眼镜架,立即将眼镜打飞。黄克诚虽然没有伤着,但师长张锡龙却壮烈牺牲了。
赣州攻城陷敌困 镇定指挥突重围
1932年1月,临时中央提出集中红军主力夺取中心城市的军事冒险主义方针,并指示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首取赣州”。
赣州城坚且固,三面环水,易守难攻。敌人在城内设置重兵据守,又增派精锐之师驰援,使攻打赣州的红军后来陷入强敌内外夹击的险境。本来,赣州战役发起之前,黄克诚就向上级提出取消此次战役计划的建议,但未被采纳。战役打响之后,红军实施两次强攻均未奏效,造成很大牺牲。战局遂成暂时相持之势。黄克诚再次向上级提出撤围建议,仍未获准。
一天午夜过后,黄克诚突然听到枪声大作。他料定是敌人援兵已到,对我军实施内外夹攻了。他抓起电话,向上级建议指挥各部队及早撤退突围。为了尽量减轻部队的伤亡,黄克诚摸黑走出师指挥所,身边只带了一个通信班。他循着密集的枪声走去,路上见到一些部队已被敌人打散,失去了建制指挥。黄克诚以高度的革命责任感,果断地指挥一些零散部队乘夜突围。有的兄弟部队因未接到总部的突围命令,不敢贸然突围。黄克诚连说带劝,表示一切后果由他黄克诚负责。这样,才使得一些部队及时突出重围,保存了有生力量。
为了收拢更多被打散的部队突围,黄克诚继续四处搜寻。不料,当他走到河边时,敌人的机枪从不同方向向他猛扫过来,并清楚地听到敌人一片吆喝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陷入重围。他想,决不能当俘虏,必须设法突出去。借着枪炮的火光,他见附近有一家店铺,便带领通信班的几名战士,撞开店门,从后窗跳了出去,一气猛跑,总算把敌人甩开了。但是,由于黑夜辨不清方向,奔跑中又误入南门外的敌人飞机场。机场守军大声喝问:“哪一部分的?”黄克诚时任红三军团第一师政委,他未多作思索,便随口答道:“是一师的。”当时敌人增援赣州的部队中有罗卓英的第十一师,机场守军听到黄克诚的答话,误以为是敌十一师的人,便没有细问。黄克诚趁敌人尚未察觉的当儿,带领通讯班迅即离开南关,跑到城南的一座山上。并就地收拢部队,组织抗击,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次攻击。待敌人再次组织攻击时,恰好我红五军团援兵赶到,将进攻之敌压了下去。
界首鏖战苦战多 临危机断渡险关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被迫长征。当时,黄克诚任红三军团第四师政治委员。全师坚守在湘江岸边之界首,掩护主力红军和中央纵队渡过湘江后,湘、桂之敌越聚越多,攻势愈加猛烈。而据守的第四师仍未接到撤离的命令。黄克诚意识到情况极端险恶,红四师有被敌人夹击而导致全军覆没的危险。他对师长说,中央纵队已经渡江,我师阻击掩护任务已经完成,应当立即指挥部队撤离。师长认为没有接到上级命令之前,不能擅自撤离。黄克诚说,当前情况既危急又特殊,我们应当机断处置,不能坐以待毙。师长仍坚持不肯撤离。黄克诚感到在这种极端危急时刻,不能再有迟疑,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他果断地行使政治委员的最后决定权,态度严峻地对师长说:“你立即指挥部队撤离,一切由我负全部责任。”这样,师长才指挥部队且战且走,渡过湘江西去,最后终于赶上了主力红军,避免了被围困歼灭的厄运。如果不是黄克诚当机决断,红四师将招致难以想象的后果。
舍身忘死救战友 彭总力挽刀下人
1931年盛夏,中央苏区第三次反“围剿”战斗正酣之际,红三军团第三师政委黄克诚在火线上突然接到命令,要他立即回到军团政治部领受任务。黄克诚喘息未定,军团政治部肃反委员会负责人就将一份名单递了过来,面容严峻地对他说道:“这份名单上的人,是被供出来的‘AB团’分子,要立即抓捕归案,押送肃反委员会接受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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