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友深情。林秋若因体弱多病,也为了隐蔽身份,在集中营与其他难友交往不多,除了同囚一室的女生队难友之外,主要与冯雪峰、王闻识、计惜英等互相知道党员身份的同志,以及郭静唐、吴大琨、季音等文化水平较高和信得过的难友来往较多,并结下了深厚友谊。林秋若与冯雪峰、王闻识、计惜英等党员虽然没有成立秘密党支部,但他们以冯雪峰为核心,经常商议对敌斗争策略,无形中建立了组织联系,并通过钟袁平,与特训班第三区队的秘密党支部保持了联系。他们在严峻的斗争中形成的珍贵友谊,成为精神生活上最大的安慰和鼓舞。其中,林秋若对于冯雪峰最为敬佩和尊重,成为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冯雪峰是集中营的“七君子”中的核心人物,被囚集中营时四十余岁,比林秋若大十一岁,党龄也长九年,革命经历和斗争经验都非常丰富。他化名冯福春,编造假口供应付敌人,说自己是研究历史的,从北京大学毕业后就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做编辑,抗战开始后回家乡,从不过问政治。因此冯雪峰被囚期间,敌人只知道冯福春是个知识渊博的老学究,是上海有名的文艺批评家,别人的作品要经过他的评论才能出名,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平时对他的态度也较为“客气”。但敌人宁可错抓,也不错放,因此将冯雪峰长期关押。冯雪峰因长期受疾病折磨,身体也是十分虚弱。
冯雪峰被囚特训班不久,林秋若就从郭静唐处知道了冯雪峰的真实身份,将他看作党的领导和革命长辈,对他十分崇敬。冯雪峰也从王闻识和林秋若自己口中,知道了这位年轻美丽、病弱而又坚强的女难友,也是一位隐蔽身份的地下党员,对她也十分关心、信任。共同的理想信念,共同的遭遇和处境,使他们同病相怜,又同仇敌忾。几十年后,林秋若在纪念冯雪峰的回忆录中说:“我们自己的同志,知道他的身份后,对他更加尊重,有情况总是向他反映,遇到问题总是找他商量。从越狱逃跑这样的大事,到同志间团结那样的小事都找他谈,有的要靠他拿主意。他和我们的珍贵友谊是在严峻斗争中结成的。他和我们少数几个人确是无话不谈,在那样苦难的岁月中,这种谈心是我们精神生活上最大的安慰和鼓舞。我们常常利用劳动休息的机会,找块石头坐下来和他一起聊天。在当时那样的环境下他毫不隐瞒地对我说,在中国他第一佩服毛主席,第二佩服鲁迅先生。”冯雪峰经常与林秋若等人讲长征故事,讲毛泽东主席、周恩来副主席的故事,讲鲁迅先生、史沫特莱、斯诺等人的故事。冯雪峰还将鲁迅的一首诗《自题小像》送林秋若共勉,并请项堃替林秋若写在扇面上作为纪念:“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黯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此时此地这首诗十分贴切地寄寓了他们热爱祖国的忧患意识和“我以我血荐轩辕”的浩然正气。冯雪峰还将自己在集中营抱病写成的几十首诗,用纸捻子订成一个小本子,连同赖少其画的几张插图托林秋若交给来集中营探监的地下党员廖卜三,设法带出集中营保存。林秋若也将廖卜三送给自己的三十元钱,送给了冯雪峰(后来冯雪峰又将这三十元钱送给了赖少其,作为越狱逃跑的路费)。在集中营的险恶环境中,这区区三十元钱饱含了同志、难友之间的深情厚谊。冯雪峰在狱中写了一首充满温情的抒情诗《哦,我梦见一个女人美丽的眼睛》,诗中由梦见林秋若美丽的眼睛而联想到自己的妻子、女儿和友人,给人以美的思索和感受。据集中营的“七君子”之一叶苓回忆:“这位女难友(按:即林秋若)对雪峰同志的健康和生活关怀备至,并经常与雪峰同志交流集中营的情况,交换对今后斗争的意见。在苦难中同志间的这种阶级友情是真诚而动人的。这位女难友的眼睛的确美,见过那双生着长睫毛、明澈而深邃的眼睛,人们是难以忘怀的。在石底的时候,雪峰谈过女人的眼睛,诗写成又与我谈这件事,还同赖少其谈过,并请其按照他的描述画一张这样的眼睛。赖少其不负所托,用铅笔画了三四张素描。出现在画面上的不是完整的脸,而是一双双美丽的眼睛,雪峰认为其中一张比较合乎他的理想。”
“合法”出狱 完璧归赵
1942年6月,上饶集中营迁移到福建省建阳县的徐市镇。迁闽途中,“七君子”中的郭静唐(被囚集中营之前任浙江省政府参议员)经家属长期努力,得国民党大员汤恩伯出面“保释”,成为集中营“合法”出狱的第一人。郭静唐出狱后,想方设法营救林琼和“七君子”中的冯雪峰、王闻识等同志。郭静唐到浙江请国民党浙江省政府主席黄绍雄出面保释林秋若和王闻识(浙江《民族日报》社社长)。1942年10月25日,黄绍雄从浙江到广西桂林途中,派他的副官手持国民党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批准保释的信函,到集中营找特务头子张超,要求“保释”林秋若。由于林秋若在狱中始终没有暴露中共地下党员的身份,敌人只好将她无条件释放。林秋若与王轩、翁吟霄、吴大琨等难友匆匆话别之后,未办任何手续,就在众人羡慕和祝福的目光中,坐上黄绍雄派来的小汽车,胜利地离开了被囚一年零九个月的集中营,成为“合法”出狱的第二人。美丽而又病弱的林秋若,在与国民党反动派尖锐复杂的斗争中,以坚贞不屈和坚忍不拔的顽强意志,书写了一段“完璧归赵”的新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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