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国务院各部委处理的文件,由于各部委受到冲击无法正常工作,都报到西花厅了。现在他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少,常常我早晨起床了,他屋里的灯还亮着。”
“伯伯曾经说过文革的十年让他少活了十年,真的是心力交瘁,对他身体的打击和摧残都是非常严重的。”周秉德说。
林彪出逃坠机的事情发生之后,“伯伯三天三夜没有睡觉,在人民大会堂处理相关的事务,最后把林彪搭乘的飞机坠亡照片都拿过来,知道了他的下落,伯伯才能够放松一点点。全国各地和林彪相关人员的监护和控制都顺利地进行了”。
周秉德回忆:“当时伯伯因为这件事情曾经大哭了一场,我认为伯伯嚎啕大哭并不是从个人感情上、也不是对林彪的惋惜,而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党怎么向国家交代、怎样向全国人民交代,会产生什么样的国际影响……这些都是伯伯不能不考虑的事情。”
动乱中亲自签字批捕弟弟
“七妈对我说过:她和我伯伯有三个干女儿,而她们的命运都是非常苦的。一个是叶挺将军的女儿叶扬眉,很小的年纪就和父母一起因为飞机出现意外而去世了;另外一个是他在南开时同学谌小岑的女儿,在延安因为窑洞坍塌而被砸死。”周秉德说。
有幸活到解放后的,那就是孙维世。
在周秉德眼里,周恩来的养女孙维世是个身材苗条、脸蛋漂亮的大姐姐。
“维世姐姐是孙炳文烈士的女儿。孙炳文过去和朱德一起都是军阀时期的军人,他们在二十年代初很坚决的要加入共产党,跑到欧洲,去找伯伯。伯伯和他们谈了一夜,然后毫不犹豫的介绍他们加入了共产党”。
回国之后,孙炳文先生做了黄埔军校的部门主任,主管后勤。“‘四·一二’事件时,国民党特务抓住孙炳文,在上海龙华广场实施了腰斩酷刑,当时孙维世才五岁多 ”。孙炳文的夫人任锐带着两个孩子流浪,“后来任锐带着孩子到武汉找八路军,被伯伯认出来了,当时维世姐姐只有十五六岁。最后这两个孩子都被接纳下来了,伯伯、伯母两个人都挺喜欢这个小姑娘,就认了维世做干女儿,一块儿到了延安”。
1939年,周总理因为手臂受伤要去苏联治疗,孙维世得到毛主席的批准后也一起去了,她留在苏联学了六年多戏剧,新中国成立前就回国了。
“‘文革’过程中,我父亲以及伯伯养女孙维世姐姐的批捕指令都是伯伯亲自批下来的,最后维世姐姐去世的消息是我七妈告诉我的 ”。
1967年9月,孙维世之兄中国人民大学党委书记孙泱被江青、陈伯达认定为“坏人、日本特务、苏修特务和国民党特务”。几天后,孙泱惨死在中国人民大学的地下室里。
1967年12月,江青以“特嫌”的罪名,把孙维世的丈夫金山投进了监狱。借搜查金山“罪证”之名,对孙维世进行抄家,抄走孙维世大量信件照片。于是,孙维世被江青加上了“苏修特务”的罪名,于1968年3月1日被投入狱中。
1968年10月14日,孙维世被活活打死,死后身上什么都没穿,只有一副手铐依旧锁着双手!家人在她死后发现她头上被钉进了一个大长钉子。
身为一国总理的周恩来要求尸检,却被以“尸体早已烧掉”为由拒绝。孙维世与总理一家持续十几年的特殊感情,在灾难来临之际也没能成为她最后的庇护。若干年后,每每提起孙维世,邓颖超说:“孙维世的脾气太直太暴了!不然她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我和维世姐姐的关系非常好,知道这个消息后我非常的难过。我的思想当时是非常单纯的,我觉得伯伯在党内的威望很高,没有人会去难为他,哪知道当时就有人想要把我的伯伯打倒呢!”
因卷入“刘少奇专案”,周同宇被捕入狱,7年后才得以重见天日。
“我父亲是在1968年2月份被抓的,当时‘世界知识出版社’的几个红卫兵说我的父亲和王光美的哥哥王光英等五人有个‘反革命聚餐会’。其实就是这几人常聚在一起吃吃饭。最初谢富治批示的是拘留,我的伯伯后来更改为拘捕”。
当时香港的报纸就有些议论,“说我伯伯无情,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把自己的弟弟都抓起来了。但现在看来当时抓起我父亲,是在一定程度上对他进行保护,因为要是落到红卫兵的手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当时对我们来说还很担心,伯父要求我们要相信组织相信党。直到1982年,才有了为我父亲彻底平反的结论”。
与伯伯最后的通话
1972年,周恩来因为膀胱癌住院。直到1974年5月31日,周秉德才知道。
周恩来病重是不允许探望的。按规定,除了邓颖超去探望不用批准外,“别人去看必须由中央政治局或者文革小组来批,后来只给他打了电话”。
1975年5月20日,周秉德拨通了电话。
“是秉德吗?”
“是我,伯伯您好!”
“你工作单位定了吗?孩子们好不好?跟你们住吗?你爸爸妈妈都好吗?”
一连串的问题,出自一个重病老人的口中,我们看到了总理对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牵挂。
根据《周恩来年谱》的记载,1975年这一年,重病中的周恩来和邓小平、叶剑英、李先念、汪东兴、华国锋等领导人以及王海容、唐闻生、罗青长等各部门负责人谈话127人次。
“伯伯去世后,我跟七妈说我要他最破旧的衣服做纪念,七妈把他非常破旧的睡衣拿来,我一看睡衣上面补了几十个补丁,有手绢、毛巾、纱布,补了又补。我看了以后非常内疚。他对别人太宽厚了。从家庭来讲是这样的,对国家大事更是这样。”
周秉德眼里的伯伯和七妈:恩爱夫妻的浪漫镜头
他们二人的关系是非常好的,我没有看到过他们两人红过脸。1969年,伯伯去越南参加胡志明的葬礼,当时越南有战事,七妈担心伯伯的安全。回来的时候进了国境线之后,七妈才放心。伯伯回到家中客厅,七妈说:“老头子,你可平安回来了,我在电视里看到你在越南抱了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你得抱抱我、亲亲我。”我的伯伯当着很多人抱过来就亲了七妈,这样的自然、亲密、温馨,让在场的很多人吃惊不已。可见他们那种多年不变的爱情是多么的可贵和让人羡慕。
周秉德自述:我们只是平凡的普通人
我原来是跟着我的老伴一起生活,期间很多时候是奔波在各个不同的地方,在西安和贵州前前后后有九年的生活。他退休之后我们就住在军队的退休宿舍里面,我老伴1998年病情加重,我也正是那一年离开的工作岗位。可是我结束工作照顾他并没有带来什么好转,不到一年,他就因为医治无效离开了。
我现在自己有一个公交卡,到很多地方就坐公交车、地铁。只有去钓鱼台、人民大会堂这些地方参加活动我才会从单位叫一辆车来。当然我平时也会自己去买买菜、去超市买点东西,我就是普通老百姓嘛。
注:本文史料参考《我的伯伯周恩来》(周秉德著)、《周恩来自述》(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第二编研部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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