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后,他住到了北京,繁忙工作之余,也跳跳舞,或是哼哼京剧。轮到在空军指挥所值班时,他总要干满24小时,夜里就在指挥所的首长休息室过夜,偶尔叫人来拉胡琴,陪他清唱。鉴于在全军第一届文艺会演中,空政文工团获奖较少,1958年,要强的刘亚楼便亲自抓空军的文艺工作,力求尽快打翻身仗。他下令撤销各军区空军文工团,把全空军文工团的主要力量集中到北京,扩大组建成空政文工总团,下设歌剧团、歌舞团、话剧团和军乐队,共500多人。
这年,刚成立不久的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空战片《长空比翼》。影片拍完后,军委请刘亚楼负责审查。刘亚楼提了改进意见,总体给影片以高度评价。这种空战影片给刘亚楼很大启发,指示空政文工团也要搞出一台反映新中国飞行员的大戏。文工团据此指示,开始创作排练话剧《年青的鹰》。刘亚楼多次找来剧作者叶槐青商讨立意,指出在剧中要充分体现毛泽东军事思想,反映“一域多层四四制”空战战术原则和人民空军在战斗中成长的历程,他还字斟句酌地修改台词。
1959年8月,《年青的鹰》作为代表空军参加全军第二届文艺会演剧目,取得成功。周恩来亲自观看了《年青的鹰》,并接见了全体演职人员,称赞说:这个戏演得很好,很成功,把空战搬上舞台是个独创,天上的仗拿到地上打,空战看不到飞机很新鲜。这个戏看一遍不行。我还要再看看,要用脑子才能提出问题。他还对其他领导人说:这个戏对青年人教育很大,让孩子们看看很好。
刘亚楼指示空政文工团搞出的歌剧《江姐》,也成为艺林精品,其中主题歌《红梅赞》的词曲,还是他亲自敲定,并反复修改的。刘亚楼一再强调文章不厌千回改,艺术就是要精益求精。《江姐》剧本插曲《我为共产主义把青春奉献》,有段唱词:“春蚕到死丝方尽,留赠他人御风寒;蜂儿酿就百花蜜,只愿香甜满人间。”刘亚楼经反复斟酌,将首句改为“春蚕到死丝不断”。这一改,含意深厚,体现了共产党人至死不渝的坚定信念和人格力量。《江姐》在首都公演的第4天晚上,周恩来和夫人邓颖超既没有通知空军,也没带随行人员,自个买了两张票进了剧院。演出中周恩来有时在椅子扶手上打拍子,有时点头微笑,当看到误捉蒋对章那段戏时,禁不住捧腹大笑,邓颖超也笑个不止。虽然没有消息报道,但周恩来观看《江姐》的“口头新闻”,却还是迅速在首都文艺界传播开了:空军搞出了一台大歌剧,把总理都吸引住了。后来,毛泽东在周恩来等人的陪同下,也亲自观看了这部歌剧,并高兴地说:我看你们的歌剧打响了,可以走遍全国,到处演出了。
在此前后,空政文工团推出的《以革命的名义》、《女飞行员》、《渔人之家》等剧,几乎都能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空政文工团在中央首长那里挂上了号,经常到中南海演出,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等都曾给予文工团很多关怀,亲切接见演职人员。当然,最直接的关怀还是来自刘亚楼,他把文工团看成是他的另一支部队。空政文工团正是在这种关怀中逐渐成长起来,在三军乃至全国取得了赫赫声名,并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了全国的文艺发展,以至有时评:“要看戏,找空政文工团。”1964年8月10日,周恩来、陈毅等领导人,在刘亚楼陪同下,专门接见了空军首届话剧、歌剧会演的全体人员。
1959年后,连续三年的困难和灾害,加上国际上各种反华势力也借机在政治上施压,新中国处于“高天滚滚寒流急”、“万花纷谢一时稀”的境地。严酷的现实赋予文艺工作者神圣的使命,那就是尽快拿出一批讴歌民族气节和英雄主义气概的洪钟大作。1960年底,刘亚楼访问朝鲜归来,还没歇口气,就把空政文工总团负责人叫来,一见面就说:你们歌舞团不要一天到晚老是唱些个有气无力的歌,我在朝鲜空军的一个大机库里,看到三千名人民军将士演了一出大歌舞,叫《三千里河山》,很有气势,很鼓舞人心。贺老总和罗总长也表示赞赏。我把他们的节目单都给你带回来了,你拿回去好好看一看。我们空军要带头,拿出一部反映我们中国革命斗争历史的大型歌舞剧来。
经过精心苦练,这部歌舞剧终于可以和军内外广大观众见面了。该取个什么名字呢?刘亚楼本来定作《光辉的历程》的,但军中有人反映空军“好大喜功”,只好忍痛割爱舍之不用。文工团领导建议叫《东方红》,刘亚楼考虑来考虑去,最后敲定叫《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名称既定,刘亚楼指示剧团赴上海公演。在上海一演就是2个月,场场爆满,轰动申城。
剧团载誉而归。1961年“八一”建军节在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公演,更是盛况空前,连演8天,场场爆满,观众达2万多人,观众对演出的反响十分强烈,尤其是亲历过战争的老同志更是连声叫好。以后又招待演出多场。周恩来、叶剑英、聂荣臻、罗荣桓、罗瑞卿、彭真、李富春等领导人先后亲临观看。首都各大报纸纷纷刊登剧照、歌曲和评论文章,称之为“革命历史的颂歌”、“激动人心,亲切感人”、“受到了一次形象的传统教育”。
谁也不曾料到,这部曾被首都文艺界某些人称为“四不像”的舞台艺术作品,以其史诗般的艺术风格和磅礴宏大的气势,对中国的歌舞表演艺术产生了积极的影响。1962年,上海市委要求文艺部门,按照空军的思路,编排出一台规模更大的节目,定名为《在毛泽东的旗帜下高歌猛进》。上海市委文化局找到牛畅,要去了剧本,然后集中了上海和华东数省的五六百名文艺工作者进行创作排练,时间跨度延伸至“大跃进”。
周恩来看过空军和上海的两场大歌舞后,萌生了一个念头:随着国民经济的好转和建国15周年的临近,需要有一台规模更大的文艺节目,来迎接1964年的国庆盛典。因此指示不仅要把已拍成电影的《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在全国放映,还要在此基础上,搞一个更完整地反映中国革命历史的大型歌舞,这就是后来的《东方红》。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总政文化部。刘亚楼表示:排《东方红》,空军全力以赴,要人给人,要枪给枪。于是牛畅担任这部大型歌舞演出筹备组副组长,张士燮参加《东方红》领导小组下设的文学组,参与创作排演。空军《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的设计张敦仁担任了《东方红》的舞美设计组组长,空政文工团还派出60多位演职人员参加舞蹈等组。为了统一创作思想,《东方红》剧组的创作人员看了一星期的《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电影,后来采用了其中包括《义勇军进行曲》、《松花江上》、《大刀进行曲》、《游击队歌》,《南泥湾》等在内的10多首歌曲。
大型音乐歌舞剧《东方红》取得了巨大成功,总导演周恩来在总结会上对空政文工团付出的辛勤劳动予以肯定,他特别提到:《东方红》是在空政文工团的《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和上海《在毛泽东的旗帜下高歌猛进》两个歌舞剧的基础上创作排演出来的。
刘亚楼鞠躬尽瘁,周恩来痛失战友
文武兼备、英才卓荦、情趣高雅的刘亚楼,深得周恩来的欣赏,他和陈赓是到西花厅最勤的几位高级将领。
1964年,以刘亚楼为首的空军领导机关被中央军委树为“标兵”。一时间,全国掀起了全国人民学解放军,解放军学空军的热潮。为了迎接中国空军辉煌时期(后人称之为刘亚楼时期)的早日到来,刘亚楼在自己的位置上超负荷运转了15个年头,耗尽了心血。在这年下半年的一次体检中,他被会诊为在肝硬化基础上得了肝癌。
这个残酷的诊断结果震惊了毛泽东、周恩来和中央核心领导机构。在他们的眼中,刘亚楼正值年富力强,却得了如此绝症!他们当即指示:赶快治!哪里条件好到哪里治,要全力以赴……周恩来还特别指示,暂不要将刘亚楼同志可能患肝癌之事向外透露,对他本人及其家属尤其保密,以减轻思想压力的痛苦。
周恩来毕竟是周恩来,只有他才能作出这般情感细腻的指示。在此之前,翟云英也曾多次提出要求参加刘亚楼的病理讨论,而每次医疗小组竟都爽快地答应:好,你也是医生,听听也好。医院预先准备了一套一般肝硬化的假病历,供她随时查阅,还安慰她说:“你知道,刘司令员在苏联学习时曾患过黄疸型肝炎,病愈20多年来,肝功能也仍偶有波动,我们这个肝硬化的结论应该是准确的。医疗组长还把她让到前排就座,指着刘亚楼肝区的X光片“兴奋”地说:你看,阴影在缩小,这说明药物在起作用……及至翟云英满心疑惑地离去,专家们才再一次把头聚拢在一起,轻声而急促地研究起应急治疗方案。
若干年后,当翟云英获知将她蒙在鼓中的根由源自周恩来这慈父般的指示时,不禁失声痛苦:总理呀总理,当您觉察到自己可能身患绝症时,您冷静地命令医护人员要如实向您汇报病情,因为您心中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作要交代,您要求他们以党性来保证执行,可是对亚楼的病情,您为什么要指示瞒着我呀,您是唯恐我被噩耗击倒吧?
据说,这件事好似敲响了一记警钟,从此国家设立了高级干部定期检查身体制度,争取尽早发现他们的恶性疾病,及时诊治,以免猝不及防,使党和国家的事业遭受损失。
刘亚楼却无法静躺在医院里接受漫长的治疗,他时刻牵挂着前线。此时恰逢美军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屡屡入侵我国领空,我军伏击几次未果。某部在拦截时还造成自己飞机爆炸的重大失利。
周恩来指示空军领导:要千方百计地打下一架无人驾驶飞机。
医院里的刘亚楼听到了周恩来的指示。要千方百计打下一架无人驾驶飞机,这是总理的希望,总理的要求,也是催征的战鼓。刘亚楼再也住不了医院了,面对医生的阻拦和妻子“你还要不要命”的疾呼,他还是作了一次远行,强忍肝痛,调查作战经过,马不停蹄地召集参战部队开座谈会,总结经验教训,研究解决战术问题。11月15日,经刘亚楼座谈指点的驻广东前线某部中队长徐开通,在我沿海上空将一架美军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击落。消息传到医院,刘亚楼兴奋地说:总理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抓起电话就向军委报告,向总理报告。
1965年1月9日,周恩来在接见击落敌无人驾驶飞机的有功人员时称赞:“空军有两个字:严格!” 他还说,刘亚楼代表空军党委提出的“有令就行,有禁就止。令就要行,禁就要止”,是完全适合空军特点的。
1965年1月10日晚近8点,一度失利的空军地空导弹一营使用“反电子预警2号”,在包头揍下一架U-2飞机。重病缠身的刘亚楼在上海接到一营击落敌机的战报,高兴得从病床上一跃而起,连声说:打得太好了,我们的一营终于把U-2飞机打下来了!
包头战斗翌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分别发表了《祝贺人民空军新年开门红》和《凯歌再奏》的评论员文章,称:“人民空军新年开门红,是大喜事,为我们今年的大胜利接连立了两大功(引者按:另一功是指1月2日在中南上空击落一架美国军用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我们谨向日日夜夜警惕地守卫着祖国领空、屡建奇功的人民解放军空军部队,致以热烈的祝贺!”
随后,周恩来、邓小平等中央领导人接见了一营作战有功人员。
刘亚楼麾下区区几个营的地空导弹部队,神出鬼没,把共和国广袤的天空变成了世界上最先进间谍飞机的死亡黑洞,在世界地空导弹作战史上谱写出了极其辉煌的篇章。
如果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周恩来留给中国人民的光辉形象,那么,刘亚楼亲自改定的歌剧《江姐》中“春蚕到死丝不断”这句唱词,实乃他病中的心情和生命写照,同样地催人泪下。
得知刘亚楼带病工作,周恩来十分心痛,指示前往上海探视老领导的副总参谋长杨成武:告诉亚楼同志,有病就要安心休养,不要急,要待病好再工作,当成任务来执行。
毛泽东也亲笔给刘亚楼写信:“亚楼同志:……闻你患病,十分挂念。一定要认真休养,听医生的话,不可疏忽。”
中央军委专门指示:刘亚楼同志暂时停止工作,集中精力休养治病。
刘亚楼被确认为肝癌后,周恩来神情激动地指示医疗组:国外如有治肝癌的特效药,就是花再多的钱也要迅速派人去买来,要尽最大的努力,挽救刘亚楼同志的生命!
在病重时刻,刘亚楼还注重自己的军人仪表,给军界留下了一段佳话。1965年4月25日,当周恩来代表党中央和毛泽东赴上海华东医院来看望他时,刘亚楼还执意要洗脸,整衣服起床相迎。周恩来下车后,刘亚楼已在楼下台阶等了多时了。待到见面,刘亚楼推开别人搀扶的手,向前紧趋几步,说:总理这么忙,还来看我。
周恩来上前紧握刘亚楼的手,关切地说:亚楼你怎么能下楼来呀?
刘亚楼说:国内外一片大好形势,胜利一个接着一个,全党同志都干劲十足,奋发工作,可我不仅不能参加工作,反而耗费党的许多照顾和特殊享受,实在于心不安。
周恩来扶着刘亚楼,一步一步上楼回病房,边走边说:我听汪东兴同志说,主席对你的病情很关心,每天都要看你的病情诊断报告。亚楼,要把治病当作战斗任务,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
谈话中,刘亚楼宽慰周恩来:总理在长征时,患那么重的病,在那样困难的条件下都治好了,现在有这样好的条件,我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现在病情已有好转!事实上,刘亚楼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无法挽救,他曾对护士说:过几天,你们也就不用忙了,马克思的请柬我收到了。但他忍着痛苦,嘱咐医护人员不要把实情告诉他人,免得首长和同志们为他挂念。在场的医务人员听后,个个感动得热泪满面。
周恩来告别时,刘亚楼再次强撑重病之躯坚持送至门口。归途中周恩来心情难过地说:我再也不去医院看刘亚楼了。他病成这样,还坚持送我,我不忍心啊!
就外界流传的刘亚楼在空军苛求军容风纪一事,周恩来深有感触地说:照我看来,这不是形式,而是一个标准军人起码的追求。
更何况,这是一个在外交场合、在世界眼光中为中国人争了光的军人!
虽然中央对刘亚楼的病极为关注,医生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仍然无法阻挡死神逼近的脚步。是年5月7日,年仅55岁的刘亚楼上将撒手人寰。
刘亚楼英年早逝,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和全国军民都感到巨大的损失和悲哀,按大将一档予以隆重地追悼,而其规格之高,在将军里可谓首屈一指。于是,有人说,刘亚楼的后事,简直可以同国葬相媲美。除身在井冈山的毛泽东外,周恩来和刘少奇、朱德、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重要领导人几乎都到场参加。公祭会上,周恩来神情十分沉痛,热泪盈眶,为国家和军队失去了一位栋梁之才,也为自己失去了一位可以披肝沥胆的战友。
知将莫如相,刘亚楼逝世后不久,周恩来曾沉痛地对翟云英说过: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亚楼同志走得太早了,空军司令人选难挑啊……。充分肯定了刘亚楼在空军史上的地位和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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