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元帅的最后岁月——彭德怀在大西南》王春才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65年初冬的一天,中共中央西南局管理局膳食科老科长吴玉祥,找食堂炊事员刘云谈话。吴玉祥说:“小刘,中央一位首长要来西南三线建委工作,你红案、白案都行,经研究,选派你给首长烧饭。是哪位首长,我也不清楚,听说还是个元帅呢。你把手头的工作尽快移交,首长不久就要来了,抓紧准备。”刘云感到组织上把这个重任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他暗自下决心要为首长烧好饭。当时没有电冰箱,也没有煤气或液化气。他请泥水工砌了一个灶,买了一吨煤,米、面、油、盐、酱、醋一切皆准备就绪。
11月30日下午,管理局一位副局长把刘云及服务员辛大兴叫来介绍给彭德怀。辛大兴说:“首长,我是刚从部队转业下来的。”彭德怀高兴地说:“很好,我们都是当兵的。”刘云一眼认出了这位身材魁梧的首长就是在庐山被罢官的彭德怀元帅。他自我介绍说:“我是四川泸县人,34岁。”
“好,好。家里几口人?爱人在哪里工作?”
“爱人名叫曾万莲,没有工作,家中有四个小孩。”
彭德怀点燃烟,抽了一口,又问刘云:“哪年参加工作?多少工资?家中还有老人吗?”
“13岁在泸州北方餐馆学徒,1952年参加工作,月工资52元,五级厨师。老家还有哥哥,姐姐……”彭德怀笑着说:“唷!你还是个老师傅呢!我一个人吃饭,动用了你这个大师傅,过意不去,过意不去。”
彭德怀告诉刘云,他没有子女,老伴、侄儿、侄女工作学习都很忙,他们在北京,不来成都了。做饭前,刘云主动征求彭德怀的意见,请他点菜,彭德怀表示听他安排,做什么吃什么,力求简单,午饭一个菜一个汤就行了。可是刘云每天早晨都给彭德怀煮豆浆,蒸馒头;中午、晚上则两菜一汤,并经常擀面条、包饺子。一天早上,彭德怀到饭厅用餐,桌上摆了一碗银耳汤,他坐下来喝了一口,撂下筷子,请刘云到他桌前坐下,和气地说:“小刘,你给我做的饭已经很好了。全国人民,尤其是五亿农民的生活还不富,不知哪一年农民才能过上我这种生活。毛主席领导我们建设社会主义,号召艰苦奋斗。我吃得太好,不忍心啊!”刘云说:“首长,你年纪大,过去吃了很多苦,没有营养补充怎么行呢?公家没有补贴。每月一切开支才四十多元。”彭德怀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饭后,彭德怀到厨房对刘云说:“小刘,银耳汤有营养,下次多做点,你爱人体弱多病,有什么好吃的都到娃娃嘴里去,下次把她和孩子叫来吃点银耳汤。”刘云婉言谢绝,彭德怀说:“就这样定了,不然我就不再吃银耳汤了。”以后,刘云领他爱人、孩子和彭德怀在一起吃过好几次银耳汤。一次过节,彭德怀把刘云、景参谋、綦秘书、赵司机四家人请来聚餐。彭德怀见到孩子们非常高兴,叫孩子们多吃菜,不断给孩子们碗中夹鱼、夹肉、夹鸡蛋,并叮嘱孩子:“慢慢吃,饭粒不要掉在地上,农民伯伯种粮食好辛苦唷。”孩子们规规矩矩将饭菜都吃光了。彭德怀点燃烟,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平时,除了中共中央西南局、四川省委几位领导来看望彭德怀,很少有人与他接触。院子里不免有些冷清。彭德怀经常在院内给花木锄草、浇水、剪枝。刘云和景参谋、綦秘书也跟着他一起劳动。彭德怀将特意从北京吴家花园住地带来的良种葡萄种在院内并精心培植。每逢周六晚上、周日,彭德怀就让刘云、景希珍、綦魁英、赵凤池回家把孩子请到他的会客室看电视。有时看电视的人多了,室内坐不下,就把电视机搬到院内放在圆石桌上。一边看电视,彭德怀一边给孩子们发糖果、饼干。彭德怀对綦魁英的哑巴女儿芳芳特别关照,总要给她多发一些糖果。有时,彭德怀还给孩子们讲故事,解答他们提出的问题。
彭德怀爱下棋,朱德是他的“老对手”。在新住地,他经常和刘云、辛大兴、景希珍对弈。刘云留着平头,小个子,圆脸,眼睛不大却很有神,显得十分精干。他与彭德怀下棋,心里有些胆怯,心想,他是元帅,我是小兵,我赢了怎么办呢?彭德怀猜透了他的心思,便说:“我们都是同志。要斗智,不能谦让。”彭德怀的棋艺确实高一筹,刘云自然败多胜少。偶尔刘云也打败过他,但彭德怀不服输,激动时,喃喃道:“他娘的,我又输了,再来一盘。”有时一连下了好多盘,彭德怀一看手表说:“天晚了,不下了。你回去帮你爱人做点家务事,过问一下孩子们的学习。”
服务员辛大兴的家属、孩子在农村,平时单身一人,晚上经常陪伴彭德怀,当刘云不在时,彭德怀就喊道:“大兴,来,快来,下棋。”辛大兴也常和首长对弈。他平日话不多,埋头做事,为彭德怀房间打扫卫生、打开水、送报纸,还与首长在院子里一起种菜、施肥、浇水,亲如一家,辛大兴棋艺很高,彭德怀不是他的对手,两人越下越上瘾,越下越精彩,越下越亲热。
彭德怀得知刘云四个孩子都上学,负担较重。一天晚饭后,他掏出30元钱交给刘云,要刘云给孩子们交学费。刘云见首长平时很节俭,却关心他一家人,顿时流下了热泪。当晚,刘云赶回家把钱交给他妻子曾万莲,曾万莲激动得伏在桌子上哭了,并抽泣着说:“哪有这样好的领导,这几天我正为交学费发愁呢。”她叮嘱刘云要加倍照顾好首长的生活,多陪彭总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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