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0日开始,连续两天夜宿古都开封。我不免想起这座城市的英雄、传奇和悲戚,以及宋徽宗的瘦金体和李煜的词:“梦里不知身是客”。
这是第三次来开封。第一次在大学毕业前夕,慕名而来。第二次和一个朋友驱车,匆匆不到一个小时,那次感觉还好。在龙亭照相,行人纷纷避让,让我多了几分好感。可几年之后,再次深入地亲密接触开封,我有些失望。开封,让我兴匆匆而来,失望而去。
公元1000年和公元2000年,世界最大、人口最多、最发达的城市都叫东京,并且都是首都。
1127年靖康之难,金军俘获徽钦二帝,将东京毁灭。500年后李自成起义,1938年国民党掘开黄河,使开封成为水乡泽国,淹死89万人。而今开封地下有七座历代城市。
文革期间,共和国主席刘少奇被批斗殴打之后,就死在了开封的地下室里,当时头发一尺多长,鼻腔下颌有血。一个悲剧的城市,一个悲剧性的政治家,几乎浓缩了一个文明古国所有的哀伤和苦痛。
开封叫做东京汴梁时,日本东京只是一个荒凉的小渔村――千代田,500年后,才出现城堡。又有500年过去了,东京成为世界第一大城市,中国的“东京”开封已退避为中原地区一个小城市,躺在黄河大堤下不动声色,但是而今开封带有“东京”字样的名称比比皆是。
大学毕业前夕,我专程前往开封,这个儿时就令我神往的地方。
我,站在一堆支离破碎的历史地层上,思古之幽情徐徐而升。入住的一个潮湿发霉、10元钱一宿的小店里,夜雨霏霏。
我放佛看到宋词里的辛弃疾、李清照,抑或柳永,推开门扉,虔诚、神圣地伸出手去,存一掌凉凉的雨,如一樽浓浓的酒,随后一饮而尽。
我也仿佛看到,开封市长兼市委书记、市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包拯,满门忠烈杨家将,相国寺和尚鲁智深,精忠报国的岳飞,那些英雄的中国人在时光隧道中与我对视无言。
这次来开封,充满许多期待和憧憬。但是——
有一个外地告诉我,出租车司机宰人没商量,说好二十元到市内中途不许拉人兜圈,途中接连拉了两个人上车,到了目的地坚决收费二十,一句话掷地有声:“你举报吧!”他知道包青天倒下了快一千年了,到了民主法治文明社会应该更进步吧,没想到打了多次举报电话不是无人接听就是一直占线,开封交警部门的网站根本没有合适的渠道反映问题,让他求天无路入地无门。我说为了一件小事耽误大事不值得,他说这口恶气实在难忍,要是黑旋风李逵花和时尚鲁智深早都“哇呀呀”一阵怪叫操起家伙大闹东京城,打他个落花流水春去也。如果包公办案,即使不用狗头铡将司机斩首,也得轻则屁股五十大板。
我也感觉到,开封许多政府和机构部门估计还是北宋的办事效率和服务水准。不会普通话也行,可是网站上说一千道一万服务如何分工明确、热情周到,堪比北宋活雷锋“呼保义宋江”,可连个电话和地址也没有留下,让有事要办的人们无法理喻。
城市建设上,确实新区看起来高楼大厦铺天盖地赏心悦目,但是瑕疵处处可见,在旧城区城市牛皮癣小广告、垃圾随处可见,一个石狮子头上搭上一块拖布,实在大煞风景。
据说,中国白酒起源于北宋时期。开封正在着力打造一个“大宋酒业”,尝起来口感还可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知,宣传广告上醒目的背景古迹选用的不是和大宋王朝有亲密关联的清明上河图或其他什么,而是选用了金王朝建立的卢沟桥。设计师们或许也知道正是金王朝灭亡了建立在开封的北宋王朝。我想说的是,在大宋王朝时期,有62年后才建立的北京卢沟桥吗?
我并不是上纲上线,我不是按照老套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亡国之君李煜的政治理念看待这种商业行为,毕竟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不适合简单套用800年前的北宋和金军的紧张对峙,中华民族大一统合二为一,什么杀戮灭绝强奸都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咱中国人总以为自己牢记历史似乎世界第一,其实这种自我判断挺幽默的,现在还有谁为历史上那么多中国人自己的屠杀而振臂高呼,就像谴责日本帝国主义八国联军似的,就像某些当代人看到某处种几株樱花就大喊大叫爱国主义。
从商业理念和文化手法上,大宋的文化元素不计其数,何必用大宋灭亡后敌国的典型建筑?是想证明灭亡大宋的就是建立了卢沟桥的金国吗?我只是觉得如此设计辱没大宋的那么丰厚的文化底蕴了,反过来也只能说明大宋酒业开挖历史文化的认识能力过于浅薄。
晚上,一家办丧事的雇用两个唱东北二人转的演小品,段子听起来就是老套的唐僧取经什么的。也许办丧事唱喜庆的二人转是不同的民风使然,我也无意指摘,我只是想听到纯粹的河南民谣或者北宋《东京梦华录》里记载的那么多悠悠小曲。可惜时候不早了,要不就去深巷中或酒肆中寻找,睡去,穿越时光隧道重返北宋,在清明上河图里徜徉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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