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罗维道于1929年2月参加了红军,当时还不满15岁。经过了土地革命和抗日战争的锻炼,在解放战争时期已成长为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中层干部。
1949年5月,父亲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27军81师政委,直接参加了解放大上海的战斗。部队从黑沙洲胜利渡过长江后,迅速解放了宣城,郎溪,广德、宜兴,长兴,直插上海外围,在松江休整了3天后,于5月24日下午接到了向市区进攻的命令。
百万雄师过大江
当时敌人号称有8个军26个师外加特种兵16个团,还有交警和保警8个总队共二十万人,他们在上海外围修筑了大量的碉堡和工事,企图步步为营,负愚顽抗。我军也投入了9、10两个兵团,10个军30个师,共四十万人。考虑到上海市人口众多,建筑密集,为了贯彻陈毅同志提出的“瓷器店里打老鼠”的方针,部队采取了快速跃进,勇猛穿插,迂回包围的战术,不与敌人作一街一弄逐楼逐房的争夺,而是尽快地甩开敌人,直插到市中心,不给敌人以喘息之机。
由于80师提前用七天七夜的时间,以 500多烈士牺牲的代价,打开了上海的西大门,79师和81师顺利地通过了七宝镇、虹桥镇、虹桥机场、西站等地,当晚到达了中山公园。师长孙端夫带一个团留守在中山公园,完成迎接和保卫前指和三野的首长们的任务。我父亲带另两个团和79师一起于25日清晨占领了静安寺。随后79师继续向东向北方向冲击,我们81师也分头向北冲到了苏州河边,这时苏州河以南的半个上海基本解放了。
79师在外白渡桥、四川路桥和河南路桥打的非常艰难,因为对岸的上海大厦、邮电大楼和和平大楼都住有国民党军队的青年军,那是敌人军队中最反动、最顽固的部队,他们用交叉的火力定向无死角的封锁着桥面,我们的部队很难接近桥头。好不容易靠着烟雾弹的掩护冲上了桥,可是当烟雾散去后,桥上留下了一片烈士的献血和遗体。济南英雄团里的渡江第一船,全班12人全部牺牲在桥上。战士们想不通了,提出了质疑:“是爱无产阶级的战士,还是爱官僚资产阶级的楼房?是我们干部战士的鲜血和生命重要,还是官僚资产阶级的楼房重要?”经过紧急军党委会和各级领导分头做思想工作,终于统一了认识,加深了对进城纪律的理解并提高了全军的战斗力。
可是当我父亲带着部队冲到江宁路桥头时,发现对岸的造币厂厂房有三层楼,高过了南岸的所有建筑。楼顶的轻重武器把桥面封锁的牢牢的,冲上去的战士们伤亡惨重。父亲就把临时指挥部安在了桥头边的第二劳工医院。
上海造币厂原貌
25日清晨,一位西装革履的人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指挥部,要求见首长。站岗的卫兵一看这身打扮,料定不是好人,怎么也不让进。父亲出去后也认为不像自己人。既没有介绍信,也拿不出任何证明材料,他是谁呢?他叫田云樵,是1931年就参加革命的老同志。他从延安的八路军转到新四军的城工部,前几年又被派到上海做策反工作,还兼任帮派委员会主任和沪西护厂大队大队长。因为第二劳工医院也是他们的一个联络点,所以他一早就赶了过来。看到沿途的解放军,他心花怒放,终于见到自己人了!可是我父亲怎么能轻易相信他呢?经过反复交谈和解释,父亲还是没能解除戒心,因为父亲经历过艰苦卓绝的三年游击战争,长期和党中央失去联系,身边的战友牺牲的牺牲,逃跑的逃跑,还有不少人当了可耻的叛徒。特别是那些高层的领导和直接首长的叛变,使游击队员们失去了对人的起码的信任感,警惕性特别高,何况是面前的这位西装革履的陌生人呢?怎么能让双方相认呢?田云樵讲出了许多战友的名字,可惜我父亲都不认识,也不相信。这时他提到了一个名字,温逢山,这不就是原来老二团的二营长吗?父亲当过他的教导员,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两个人聊起了温逢山的鲜为人知的生理特征和生活习惯,这时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真是战友,是自己人!
田云樵很快问到解放军有什么困难,需要地下党提供帮助的,父亲把过桥的难处摆了出来。田马上问道:“知道对岸是国民党的哪支部队吗?”当得知是敌人的第51军时,田说有希望了。原来几年前他们曾策反过这支部队,可惜后来汤恩伯突然把他们调到上海来,策反被迫中止了,可是基础还在。于是经过请示,他一个电话叫来了原来的中间人王仲民,是原国民党的少将部员。经过反复劝说,王终于同意过河去策反。王仲民举着写有“和平使者”的白纸顺利过了桥,被敌军押到了他们的军部。当王仲民进入军长办公室时,没想到他见到的不是原来的军长王秉鉞,而是刘昌义。其实此时原来的策反对象军长王秉鉞几天前就已在浦东被我们30军俘虏了,但是地下党和我父亲都不知道,所以还是进行了策反。刘昌义就是“战上海”电影里的刘义的原型。他是当时汤恩伯留在上海的军内最高指挥官。好在他也认识王仲民,原来他们曾在西北军共事过。经过王仲民的劝说,他答应和解放军接触。就用电话和田云樵、和我父亲都通了话,最后同意过苏州河到81师临时指挥部来谈。过来后他们三个人,刘昌义、田云樵和我父亲通过艰苦的谈判,最后刘昌义和我父亲在“停战协议”上签了字。后来父亲带刘昌义去了27军军部,和聂凤智军长谈了话。过了午夜,陈老总的4条指示就到了,第一条就是“接受刘昌义的投诚”。
罗维道(左) 田云樵(中) 刘昌义(右)
两面夹攻消灭苏州河畔守敌
26日凌晨,81师的部队顺利过了江宁路桥。部队一分为二,一部分过了桥就向东,去支援79师。81师和79师前后夹击,很快就结束了战斗。在四川北路上我们27军还缴获了一辆敌军装满金条的中型卡车呢。部队一鼓作气冲进了汤恩伯的大本营——海港俱乐部。另一部分部队直冲江湾机场,吓跑了最后来接应的三架飞机,拦截下满满一停机坪的企图逃跑的国民党官兵和家属们。在江湾体育场和北火车站,父亲接受了几万国民党军队的投诚,缴获的武器堆成了小山。苏州河以北的大半个上海的国民党军队终于在26日被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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