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3月底,急匆匆从上海返回龙州的红七军、红八军政委邓小平,惊悉红八军已失散,红七军因隆安战役失利,已退出百色转入东兰、凤山地区。为迅速找到红七军总指挥李明瑞、军长张云逸等军部领导,传达党中央对红七军的指示精神,他在一个班警卫战士的护送下,经靖西、向都(天等),到恩隆(田东)找到中共广西特委书记、右江苏维埃政府主席雷经天,随后一同前往东兰。4月5日傍晚,邓小平一行到达东兰县武篆圩红七军第三纵队驻地,韦拔群、陈洪涛等早已在魁星楼门前列队迎候。
在韦拔群和陈洪涛的引荐下,邓小平和雷经天与第三纵队的团级干部们一一握手。当邓小平走到廖源芳面前时,他不等韦拔群介绍,就紧紧抱住廖源芳,说:“源芳同志,百色清风楼一别,不到半年,我们又见面了!你还是满面红光,精神抖擞,要得嘛!”
接着,他扭头对雷经天说:“你晓得吗?源芳大哥是我们红七军干部中年纪最大的,甚至比我们张云逸军长年纪还要大。他是我们红七军的老黄忠、老廉颇、老英雄哩!”
韦拔群接过邓政委的话题,说:“当年贵州省督王世杰想委任他为贵州省宜北县知事(宜北县时属贵州),他谢绝了,一心一意要回家乡,组织农民闹革命,报效桑梓。难得啊!”
廖源芳说:“我拒绝王世杰,那是因为道不同不足以谋。如今我跟着邓政委和拔群同志,跟着共产党闹革命,为劳苦大众闹革命,这条路,我走对了,走定了,越走越来劲!”
邓小平拍了拍廖源芳的肩膀,说“说得好!我们每个人,都是以不同的经历投身革命的,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志同道合。壮族人勤劳勇敢,朴实厚道,富于革命的优秀民族。我到广西,到右江,能跟这么多的壮族精英在一起,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发起农会闹革命
清光绪六年(1880年)11月初,凤山县长里区长洲乡百乐村八龙屯一个贫困农家,传来了一个男婴的清脆啼哭,让一家人充满了欣喜。父亲廖训成给这个孩子取名源芳,字萱城。源芳自幼聪颖,活泼可爱,父母先后送他到私塾、凤山县高等小学堂、南宁读书;之后到贵州从伍,参加讨袁护国战争,又转进贵州陆军讲武堂学习军事。凭他的经历、能力,求个一官半职,养家糊口,易于反掌。可他怀报救国救民大志,追随韦拔群投身入农民革命运动。
廖源芳与韦拔群(右)画像
1915年,经同乡廖月林引荐,廖源芳结识韦拔群,两人一见如故,结为“老庚”,同奔革命。1921年9月,韦拔群在东兰武篆组织“改造东兰同志会”,廖源芳义无反顾地加入该组织,进行革命宣传活动。翌年重阳节,廖源芳到银海洲参加韦拔群秘密组织的革命同盟大会。会上发出“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打倒土豪劣绅”和“不交阻、不还债,拥护俄国共产党,实行社会革命,建立新国家”的誓言,并决定组织农民协会,组建农民自卫军。会后,廖源芳在凤山长里区秘密组织“革命同盟会”,组建凤山县第一支有30余人枪的农民自卫军队伍。至1923年秋,这支农军迅速发展到400多人。同年10月,他带领刚组建起来的农民武装到东兰参加韦拔群发起的清算土豪韦龙甫的斗争,参加第三次攻打东兰县城的军事行动,赶走了县知事蒙元良,取得了斗争的初步胜利。
与此同时,廖源芳意识到,穷人没有文化是永远吃亏的,他看到家乡的儿童失学,农民没有文化,非常痛心,就决定在八龙屯创办国民小学堂。经过一番筹备,群众捐款献料,八龙国民小学堂办起来了。廖源芳亲任校长,聘请了有文化、进步思想的青年韦秀明、廖庆华、廖训凯等人任教师。学生免费入读,学校开始录取八龙、烘老、那领、坡规四个屯的儿童,后来郎里、那烘、久隆等村的穷人看到这所学校越办越好,也都把子女送来该校读书,人数不断增多。廖源芳经常给学生讲五四爱国运动、俄国十月革命和韦拔群的故事,教学生们唱《工农革命歌》等革命歌曲,学堂变成训练培养革命骨干的阵地和进行革命活动的场所。
1925年9月中旬,韦拔群在东兰武篆巴学村的北帝岩(后改称列宁岩)开办第一届广西农民运动讲习所,廖源芳捐献100块光洋,并参加讲习所的学习。学习的内容有《俄国革命》《农民协会组织章程》及军事常识等。当年11月底结业后,他回到凤山在长里区八达乡组建凤山县第一个乡农民协会。1926年8月,他出任凤山县农协会筹备处主任,统一领导全县七个区农民运动。组织成立区乡农会组织达80多个,农民会员发展到2万余人。各级农民协会建立之后,农军得到很大的发展,开始建立脱产的农军常备军,至年底凤山农民自卫军已发展到2000多人。
凤山地痞“五虎”之一韦文稻横行乡里,群众尤为憎恨,群众写信告到农会。1927年3月,廖源芳指挥凤山上、下段农军,攻打“五虎”盘踞的板牙屯,活捉韦文韬。随即召开公判大会,将其处决,群众拍手称快。
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凤山地主土豪反攻倒算。廖源芳率领500多名农军攻打坡心乡地主武装,经过两天激战,歼敌10人,缴获步枪10支和一批财物。7月中旬,凤山县团务总局局长龙达尊、副局长陈绍明、拉里区团总龙达渊率300多团练武装攻占长里区农会办事处驻地巴林屯,继而攻打巴林附近的一个小寨,妄图将转移至此的农会干部群众及3个班农军武装一举歼灭。正在危急时刻,廖源芳率农军500多人、黄大权率东兰农军100人赶到,民团退守巴林。次日激战一天,击毙民团30余人,民团败退。随后,廖源芳又指挥农军先后袭击霞里、上林的反动武装,缴获大量枪支财物,使地主还乡团不敢轻举妄动。
8月下旬,廖源芳出席余少杰在奉议县花茶村主持召开的广西临时军政委员会及右江各县农运骨干代表会议,会议确定以革命武装暴动反抗新桂系军阀的“清乡”屠杀政策,并讨论右江各县农军的统一指挥问题。决定将各县农军分别编为右江农民自卫军第一、第二、第三路军。东兰、凤山农军为第一路军,韦拔群任总指挥。右江农军第一路军下设三个团和一个独立大队。凤山县农军编为第三团,廖源芳任指挥员。
正当各路农军紧张整编之际,桂系军阀即命令第七军第五师师长兼田南道“清乡”督办刘日福派兵镇压东凤农民运动,攻打农民自卫军武装。刘日福派所属第三旅第五团第一营黄明远率其部从百色出发,直扑凤山县城。
黄明远部占领凤山县城后,就派1个连到海亭、平旺、力那、洪力、夹峒、牛峒、巴达等10多个村屯,会同民团唐思贤、欧广来的人马一起烧毁民房1000多间,掳去牛马290多头,杀害农军战士3人、人民群众10人。恒里乡农会主席黄继伦未来得及转移,被抓到县里后惨遭杀害。
敌人对人民群众的屠杀,更加激发起农军杀敌复仇的决心。韦拔群决定趁着敌人立足未稳之机,集中第一、二、三路农军2000多人,对该营敌军进行封城包围。
随即,廖源芳率领第三路农军(凤山农军)担任主攻,先攻占位于凤城南面10华里的巴里村,迅速击溃敌1个连的守军。随后,他又率部分农军进到额里、久架一线与黄明远营的一个连展开激战,毙敌一名副连长及多名士兵。
在反击敌人的同时,廖源芳在本农区央峒乡乾烈洞正式成立凤山农民协会办事处,并担任主任,委员9人,负责组织和领导全县农民运动。在他的组织领导下,凤山县农会组织得到迅速发展。组建有中区(地属凤山区)、本农2个区级协会,成立城厢、巴旁、弄英等15个乡级协会。设立下三区( 即盘阳、凤凰、赐福区,今属巴马) 农民协会办事处。区、乡农会成立后,遵循农会宗旨,广泛地宣传发动群众起来革命。与此同时,他相应组建了1000多人的农民自卫武装,配合农会开展焚烧契约、废除苛捐杂税、打土豪、分田地等一系列的斗争。
农民运动的迅猛发展,使国民党当局惊恐万状。当年底,广西反动当局悬赏通缉韦拔群、廖源芳等23名农民运动领导人。面对敌人的疯狂搜捕,廖源芳根据韦拔群的指示,改变农军斗争策略,组织精干暗杀队,伏击敌人。
1928年初,为把南丹与东兰、凤山革命根据地连成一片,壮大革命武装力量,廖源芳奉命率领农军小分队进驻南丹县罗富乡央哨村,与廖源富、廖熙盖在更王屯办起了一所国民小学,以此为掩护秘密开展革命活动。他利用晚上走村串户给学生辅导的机会,向学生和群众宣传革命道理,把群众发动起来。不久,在罗富一带的部分乡村建立起农民协会,并积极开展对当地官府摊派给农民各种苛捐杂税的斗争,为后来在南丹、那地一带开展武装斗争,建立那地县苏维埃政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当年秋的一个傍晚,廖源芳带着长子廖熙英经陌生人指引来到了南丹县城关田六娘家。田六娘是个进步人士,与廖源芳既是同乡又有亲戚关系。廖源芳的身材高大,方圆脸,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穿着一身壮族自制的黑土布衣服,腰上系着一条黑色的腰带,衣服较长,大约是为遮蔽腰间的手枪,看上去是十足的老农打扮。相见之后,田六娘一家喜出望外,欢迎两位远客的到来。廖源芳眉色飞舞地讲述自己和韦拔群建立农民自卫军、打土豪、分田地的详情,将来意告诉田六娘。饭后,田六娘就去串门,把当地的黄翰庭、韦炯生、韦超民、张世明、张维其等进步青年招到家里来,认识了廖源芳。这时夜深人静,他们还在进行着亲密的交谈,廖源芳告诉大家:“我来的目的主要是组织农民自卫军,开展农民运动,想找覃国馨县长商量,得到他的支持,我们的工作就顺利了”。经大家研究,决定趁天黑,无人知晓一道去找覃国馨县长。
覃国馨是俞作柏执政广西时,接受中国共产党的推荐,派任南丹县长的。廖源芳把自己的身份和会晤原因告诉覃县长,得到覃县长的称赞和支持。
翌日早上,覃县长召集有关人员开会讨论。会上,廖源芳主张一面对群众宣传革命道理,一面调査土豪的人枪;另一方面要整顿纯洁队伍。同时提出设法购买枪支弹药,发展壮大革命武装力量。最后,覃县长对工作作了布置:将黄愚夫(黄榜呈)、牙美元、牙苏民、韦超民、韦可飞等人分配到各区乡做宣传发动工作。活动日趋扩大,对此,各反动派十分恐慌,准备组织武装暴乱,以消灭新生的革命力量。如土豪莫德成偷偷地带着枪弹转移到矜州(今大平)收藏,以待时机。经宣传队调查教育后,他们放下武器,不与革命作对了,这在民团中影响极深。他们有的辞去民团总局职务,有的擅自回家不干了。针对此事,廖源芳和覃县长研究,决定派韦超民接管了民团总局,黄翰庭到车河接管民团两个班的武装。与此同时,还接收了由蓝志仁运来的大批弹药,有力地打击了土豪劣绅的嚣张气焰。至此,这一时期南丹的农民运动出现了新的转机。
同年11月,廖源芳、黄文通率凤山县农军在东兰农军的配合下,分兵3路围攻盘踞于砦牙、平雅一带的龙显才团练武装。龙匪帮依托泗务岩、拉托岩、那思岩进行抵抗,农军以优势兵力一举攻破,击毙龙显才的长子龙达雄及团丁数人。
1929年初,廖源芳组织黄文通、黄松坚、黄伯尧等人先后整顿和恢复了长里、中区、本农、盘阳、凤凰、赐福、平乐、巴轩八个区的农民协会,新建立了芝山区和牙里区农民协会,很多群众纷纷加入农民协会和农民自卫军。12月初,廖源芳、黄文通、李植华等率领农军攻克凤山县城,为百色起义和右江革命根据地的建立创造了有利条件。
红军老团长
1929年12月11日,廖源芳奉命率领凤山农军六百多人参加百色武装起义。红七军成立后,下设三个纵队,韦拔群任第三纵队纵队长,廖源芳任第三纵队副官长。
当月底,廖源芳、黄松坚(原名黄明春)在恒里村筹备建立凤山县苏维埃政府。随即建立了恒里、那禄两个乡苏维埃政府,作为成立县苏维埃政府的基础。
筹备期间,韦拔群亲临凤山找廖源芳谈话:“雷经天主席和我、洪涛商量过,即将成立的凤山县苏维埃政府,由你担任主席。你德高望重,就挑起这副重担吧?”
面对三更半夜光顾的老庚、领导,廖源芳感动之余,诚恳地说:“主席这个位子,还是让远祥(黄松坚之字)来当吧,他年轻有为,又是五中(广西省立第五中学)的高材生。我已是五十开外了,这个主席,他最合适!”
“可是,论资历,论威望,你是不二的人选,我们不能委屈你呀!”
“经验也好,资历也罢,是在革命斗争实践中积累起来的,威望也是在革命斗争实践中树立起来的。你年纪比我轻,我不照样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吗?这个事就这么定了,让远祥当,他行!”
韦拔群对这位老战友、老庚是心知肚明的,再劝下去也是没有用处,便说:“老庚,我真佩服你了,心底无私,只图奉献,只有他人,没有自己。不过,副主席你还得当,不然在人民群众那一关过不去。”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当远祥的参谋和助手吧。请你放心!”
经过充分准备,1930年1月4日,凤山县第一次工农兵代表大会在县城凤城街胜利召开,各区乡到会代表70多人。经大会选举,黄松坚任县苏维埃政府主席,廖源芳任副主席兼县农民自卫军总指挥;黄履明任裁判与肃反委员会主席,韦明伦任土地委员会主席,罗邦彦任财政委员会主席,莫明新任赤卫委员会主席,黄现琚任文化委员会主席,罗显邦任粮食委员会主席,罗先昌任宣传委员会主席,廖目金任交通委员会主席。
苏维埃政府成立后,接着开展土地革命。黄松坚首先在自己的家乡盘阳区弄凡乡(今西山)进行分耕试点。他把没收来的土地一律按现有人口平均分配,每人一亩水田,自己耕种,并发给县苏维埃政府的土地证。廖源芳在其家乡八龙屯组织了共耕社,将从土豪劣绅手中没收来的田地,采用共种、共收、共管的办法。共同耕种收获的粮食、黄豆等产品,统一集中在廖源富家,然后按人口、劳动等级分配给共耕的社员。经过分耕、共耕的探索和实践,全县以分耕为主全面铺开土地分配。据不完全统计,当时全县共没收地主田地31869亩,粮食1330115市斤,耕牛1110头。共有143户地主的田地、财物被没收。
岜暮乡龙塔村大恶霸姚通甫,有上百人的武装队伍,经常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公开反对红军在岜暮建立根据地。1930年3月初,廖源芳率领第三纵队第一营、第二营会同韦国英的岜暮独立营共300多兵力围剿姚通甫。经过一天的激战,攻下了险峻的摩天岭,杀掉姚通甫及其喽啰十多人,缴得步枪10多支,没收其粮食4000多斤,大烟数担,牛马10多头,分发给当地贫苦群众。
同年8月,经过长期革命斗争锻炼和严峻考验,韦拔群、陈洪涛介绍廖源芳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
1930年11月上旬,红七军在河池整编,将纵队改编为师,设十九、二十、二十一师。十九、二十师奉命转战中央苏区,廖源芳随二十一师留守右江革命根据地坚持斗争,任红七军第二十一师63团团长。时年整整5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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