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充满曲折和辉煌、艰难与荣光的世纪。在这个翻天覆地的历史进程中,到处闪烁着无数优秀儿女的丰功伟绩,中华民族耸立起一座辉映日月的丰碑。解放战争,有记载的国军起义、投诚和接受和平改编共188 万人,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战争硝烟遥遥远去,回望七十年前的峥嵘岁月,刀光剑影的惊险一幕,涌现出浩然正气的刚强勇士。
解放太原,太原前线指挥部瓦解敌军的工作在胡耀邦同志的指挥下卓有成效。从1948年10月到1949年4月,先后印发了近50种各式各样的宣传品和100万份传单,送出1万封信及大批“罢战安全证”“立功优待证”,瓦解阎军近3万人,约占敌人兵力的百分之二十五。先后有八团团长、八总队司令、第七十一师参谋长率部起义成功,三十军军长起义失败等事发生。成建制单位投诚近7000人,小股武装战场起义颇多。
1949年4月16日下午,太原解放前夕,晋绥上将、阎锡山心腹孙楚提着枪,带着两卡车兵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国民党晋绥军第七十一师四三一团驻防地,汽车嘎然而止。团长赶忙迎上去敬礼报告,孙楚跳下了车脸色铁青的怕人,一句话都不说,“呯”地一枪打在了团长的脚前,厉声斥责着:“娘的,你又放跑了一排人?是不是这颗狗头不想要了?”孙楚的手枪顶着团长的脑袋动了一下。团长是沁水人,双腿抖动着,口里急急巴巴:“总司令,不是,不是我放的。小的我看管不严,让那小子跑了。”孙楚的手枪离开了团长的脑袋,怒气未消:“你们师长呢?死啦?娘的,就你们师事多。领头逃跑的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哪里人?”团长稍微定住了心,笔直的站在那里,说话提高了半个音阶:“报告总司令,领头逃跑是个班长,叫温立平,平遥县人。”听着听着孙楚的气又上来了,已经放下的手枪再一次顶住了团长的脑壳:“你他妈真是窝囊货一个,他一个小小的班长怎么能煽动一排人反水呢?他们排长呢?”顶在团长头上的手枪抖动了一下,已经镇定下来的团长又开始颤颤巍巍的急巴了:“排长刘三儿,是他们一个县的,受温立平的煽动一起率部跑的。”孙楚布满了血丝的眼里牙齿咬的咯巴咯巴地在响,厉声咆哮着:“温立平煽动军心,刘三儿率部叛乱,临阵脱逃,罪大恶极,一旦捉拿,就地正法。你们都给我听好,要想活命就给我看好这扇北大门。阎长官有令,誓与太原共存亡!再敢发生,格杀勿论!”
就在同一时刻,太原黄寨镇的海子湾。国民党晋绥起义军温立平等二十八人,已经被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六十八军第二0四师六一二团三营八连,他们换上了新的胸章,高兴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二0四师六一二团王钧等首长的接见。
总想编一项花环表达对他们的敬仰,总想沏一杯热茶表达对他们的思念。阳光依旧灿烂,日月依旧辉煌,让我们一起走,走过深沉,走近昨天,走进那个故事,走进温立平的家乡,一个痛心传说的阴影,播下了那份沉重的心田,一个黯然泪下的故事,让你永远无法忘记昨天。
东北方向的桑城村距平遥县城约20公里,桑城村附近有特点,古建筑很多,几乎村村都有。最打头数郝洞镇国寺,府底三圣庙,良鹤龙天庙、罗鸣后观音殿,柏森老爷庙,规模不大,数量不少,足抵一个古建筑群落。桑城村古塔挺立于旷野,向世人宣告这里曾经的从前。修建于村北的观音堂,为平遥县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国古翬飞式的佛教建筑,保存着明清廟宇的特色。小院清清,芳草凄凄,青砖铺地,一片空广。树木参天,野花竟放。拾阶而上,登高远望,四野尽收眼底,颇有峰回路转感觉。
桑城村里十字路口聚着许多闲坐聊天的长者,一行三人匆匆随着张老的指点,向南步入河底街拐弯的第一所院落。荒草凄凄,绿树掩映,几间低矮破旧的房子和陈腐的草屋交织杂陈,墙皮早已脱落,庭院破烂不堪,地面凹凸不平,但见杂草丛生。只有几颗枣树顽强地挺立,呼唤着遥远的时空,轮廓十分清楚,大门、二门内外两井院落,似乎告诉着来者这里有过的繁荣。
1921年,农历辛酉年,温立平就出生在这个院子里。温家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十几口人,生活在中国北方这个偏远的小乡村。都说晋商晋商,可爷爷更相信长在地里收回家里装进瓮里的粮食是硬道理。爷爷奉守庄稼人本分,压根瞧不起那些每天东跑西癫的买卖人,守着自己的几亩土地和一洼菜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不和别人做交易,满脑子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思想,一连几年收成不错,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小日子过得不敢说很甜蜜,但着实是盈实。
爷爷一辈子庄稼人,知世事明道理。儿子跟着我受苦种地不识字,孙子温立平怎么也得念书,村里上了几年私塾,又送到附近梁官村读书。这时,日本鬼子已经占领了平遥县,梁官村学校有人在宣传共产党抗日救国的大道理,也有人鼓动当兵去打日本。温立平的心动了,回到家里吃饭时一说,爷爷就火冒三丈:“你知足哇!一天到晚无忧无愁,早上米汤、火烧,中午吃顿干的,晚上回来又是黄菜溜疙豆。一日三餐,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还谋知咋哩?我告给你,这世界上还有人早上连碗米汤都喝不上的人,你信不信?去街上看看那些讨吃要饭流浪汉的空碗就知道了。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有几家过年过节能杀猪宰羊?村里谁家也比他们不差。听你说想当兵我还怕哩,你不用上那个学了,回来和爷爷劳动吧。”爷爷没有怎么收拾孙子,但语重心长,在温立平的眼里爷爷的话是很神圣的:“这世界什也是假的,人有不如己有,己有不如怀塞。只有搂到怀怀才是实的,什么理想追求,什么真理主义不是咱老百姓的话题。”
温立平喜欢念书,不行。温立平想当兵,更不行。同在梁官村上学的张魁印,郝世成他们一个一个都当兵走了,爷爷的心思更加重了,每天提着个旱烟袋和编好的草墩,往门口一坐再不离开,生怕孙子从自己的视线中溜走消失,温立平心中第一次燃起的希望慢慢地、慢慢地熄灭了。爷爷的话是至高无上的权威,温立平小学没有毕业下地干活了。
为了锁住温立平的心,爷爷张罗着给温立平娶了媳妇。所有这一切,似乎没有给温立平带来多大欢喜,他觉得自己没有其他同学那样的自由,每天地里、家里,家里、地里,生活在这个家庭他觉得很累。抬头看看天空,天那么大,能包容你很多委屈。心里的烦恼自己压下去,用微笑宣泄悲伤,用自信甩掉烦恼,难道这就是人生?
1946年,温立平喜添千斤,爷爷似乎有点失望,但温立平很开心,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年来少有的笑容。温立平当爸爸了,女儿在他心中犹如一朵绚丽灿烂的金花。寒来暑往,日夜交替,一切都依着自然而生长,失去的同时,也得到了许多,错过了花期,还有草木葱茏。遗失了年华,懂得了生命的厚重。岁月依旧是山长水阔、烟火葱茏。女儿的降临,温立平安心了,他什么都不想,浑身都是精神。每天,天不亮下地干活,累了,抱起心爱的女儿亲亲的吻上几下。让所有过往浩荡成心间的一曲清歌,金花馨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每一个随风起舞的日子,都因有爱而甜蜜温暖。
南坡上的几亩麦地温立平作务的精精神神,庄稼长的郁郁葱葱。当地一句老话:麦收八、十、三场雨,去年秋冬雨雪充足出苗率高,春天长势旺盛。南沟菜地,菠菜黄瓜豆角角,莙荙韭菜小葱日,鲜嫩嫩水淋淋,长得惹人喜爱。庄稼人没有过多的奢求,只盼风调雨顺又是一个好收成。
这一天温立平摇着辘轳浇青菜。忽然村里鸡飞狗咬,哭爹喊娘,温立平知道国民党又来抓兵了。通常父母总是让他躲在地里千万不要露面,今天这声音是从村南传来,像在他的院子里,更像是他的母亲。想到这里温立平心急如焚,再摇一把就能提上来的水斗,温立平手一松辘轳“脱噜噜”飞快地倒转着又下去了。他衣服往肩膀上一搭就朝院里跑去,快到自己家门口,果然是母亲哭诉哀求的声音。温立平身高1.75米,一着急,三步倂做两步跨进门槛,见院里站着五、六个国民党当兵的,他顺手从门后提起一把铁锹,跑过去护着母亲:“妈,哪个畜牲打你了?告诉我,非毁了狗的不行!”母亲一见儿子回来大惊失色:“谁让你回来的?谁也没有打。人家要咱出三担小麦,要不就是六担高粱,这刚开春,哪有六担高粱啊?缴不了高粱就要让你当兵去!”说着说着母亲又哭了起来,东房住的媳妇和孩子早已吓得哭成一塌糊涂。站在一旁的伪村长是能说会道的能人人,见温立平火冒三丈提着铁锹吓的躲在一边不敢说话,此刻见机会来了,赶忙上去表白,先把自己洗脱:“立平,谁敢欺负你妈哩?他们要敢动一指头,大爷我就不让他们。孩儿,这次人家是带着你的名字来的,可不是大爷我报告的啊!你看看这事情闹的,唉!”温立平看了看左右,知道今天这一关难过,他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对着母亲的耳朵说:“妈,当兵就当兵,你不要怕,用不了几天我就跑回来了。”温立平主意拿定,自己先稳了下来。这里劝住母亲,又进东房哄住媳妇,安顿了几句,抱起两岁的女儿金花亲了又亲,忍不住自己嚎啕大哭了起来。
人或许一生可以爱恨多次,但只有女儿可以让我笑得灿烂美丽,想得情真意切。不论是当兵还是逃生,今天起总归是要开始浪迹天涯远离亲人。庆幸自己,曾经和父母一起,遥祭九天明月和故去的亲人。和媳妇女儿一起,尽享人间天伦。此一去将向何方?又有谁能说清?太阳可有家乡的暖?月亮可有家乡的明?我们相聚又在何年何日何方?静静地看着院子里枣树随风摇动,女儿啊: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如果它流动就让它流走,如果它生长也会慢慢凋零。今后见或者不见爸爸,爸爸都在那风起吹动的树叶中。今后想或者不想爸爸,情爱就在院里的小草中。
抓兵的几个人还算和气,没有电影电视剧里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一个队长走过来把大娘扶回家里坐在热炕头,拍着胸脯对大娘说:“大娘,你就歇心的哇。我们也是身不由己,人家叫走东不敢走西。俺叫刘三儿,是王家庄人,出去了我们就是亲弟兄。院里的那几个是文水、祁县、徐沟的,都是咱们这一弯弯的人。看看不对我们几个就跌开了,活人还能叫尿憋死?立平去了就和我在一起,你老什也不用多心。”伪村长在一旁凑着说了几句不着边际谁也不得罪的话,看看拗不过人家,父母亲又一次失声痛哭。东房走出的温立平,跪在地下给父母亲磕了一头,又把脸贴在女儿金花的脸上,久久不愿分开,眼眶里再一次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村北观音堂是办公的地方,温立平一进庙门就看到院子里还有两个被抓来的村里人,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庙外已经传来了许多人围观哭喊的声音。坐在庙里等着抓兵的那个营长不是个省油的灯,三张纸糊了个驴头,假装是个大牲口,指着庙外拥挤哭喊的人群:“你们一个一个都给我死开,哭什哩哭什哩?谁再闹了祖爷马上就把你儿枪毙了。”人们被他震慑住了,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了几步。夜长梦多,抓兵的人知道锣鼓长了没好戏,赶快离开这个是非地方。温立平再没有敢扭回头和父母、妻子女儿打一下招呼,一直被押往洪善,人不歇脚,马不停蹄,急急忙忙直接运往太原。报名造册,温立平被安排进晋绥军七十一师四三一团二营五连三排,排长刘三儿没食其言,果然把温立平要到他这个排一班当了个班长。四三一团驻防太原城东北一带,时间是1948年夏天。
温立平那里有心思当班长,每天徘徊在院子里,窥测着逃跑的方向。抚摸着铁门紧锁,挣扎在无底深渊。独自抽着烟,无法忘记父母的情伤。梦中出现父亲、母亲、妻子、女儿的模样。醒来,被窝里痛哭一场。心口阵阵的痛,眼泪止不住地淌。发自内心深处的忧伤,在静静的夜里伸张。在孤独寂寞地想,眼睁睁熬到天亮,尽管时隔久长,心中思念、忧愁又能对谁讲。只盼早早脱身离开鬼地方。
事实上,国民党守太原主要靠王靖国、孙楚、梁化之他们几个人。看着日益受缩的包围圈,阎锡山经常往南京跑,国民党军队长官士兵何尝不知道太原孤城难保?于是起义、投诚的事情纷纷发生。王靖国、孙楚、梁化之在太原城内大搞白色恐怖,凡是军队开小差逃跑的人,一旦被抓,军法问罪,一律枪毙。国民党士兵天天都有一种恐惧感。他们设立特种宪警指挥处、警备司令部、宪兵司令部等镇压机构,组成庞大的特务系统,监视“异动”,严刑逼供。发现有所谓“通匪”嫌疑者,一律捕杀。阵地官兵打乱编制,互相监视,实行“连坐”,被俘虏过的官兵组成“雪耻奋斗团”,在臂上或额上刺以“剿灭共匪”等字样,以示雪耻决心。
看着温立平每天忧心忡忡的样子,没人时,刘三儿悄悄地对温立平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你可不敢瞎跑啊!闹不好给他们抓住可是要命呢,知道吧?眼活些,要做什咱弟兄们一起做。”温立平摸清了刘三儿的心思,心里踏实了一些。于是伪装了自己的真实面孔。每天辛苦协助排长,摸清排里每个人的心思,想法,掌握了每个人行动和特长,一旦时机成熟,准备举行战场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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