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叶飞对作战参谋道:“立即通知东山岛游梅耀团长,敌人八成是冲他来的,让他视情作机动防御,避免无谓损失。待敌人钻进我们设置好的‘小口袋’,再一举将其歼灭。”
此时,各地的战况报告也纷纷向指挥部发来:
“敌人伞兵已在八尺门渡口、后林、张家地区实施空降,与我守军开始交火……”
“在飞机的轰炸、掩护下,敌军已在东山南部海岸强行登陆,人数约1万余人……”
叶飞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喃喃自语:“看来,事情并非想的那么简单。这回,老蒋决心不小,已经不惜血本,连刚刚成立的唯一一支空降兵也派过来了。”
想到这里,叶飞又联想到在守岛的游梅耀手中,仅有一、二营(欠四连),外加迫击炮连、水兵一连,不过才1200来人,可谓兵少将寡,加上距离过远,桥梁被炸,增援部队也不能及时赶到。于是,他对身边参谋说:“电告‘东山游’,此次进犯之敌过于强大,守岛部队可实施机动防御,在大量杀伤敌人后,留一个精干的营坚决顶住,其余人员在16日晨4时前,撤出东山……”
指示电发出以后,叶飞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拿起电话直接与游梅耀团长通话:
“游团长,这次敌人来势凶猛,老蒋把陆海空军全用上了。你们先留少量人员拖住敌人,其余实施机动作战,撤出东山,等我援军。”
“叶司令员,我们不能撤啊。岛上工事坚固,部队熟悉地形,可以机动杀敌。如果撤出,敌人在岛上站稳了脚跟,钻进我们挖的坑道、工事里,以后我军将难以反击。”游梅耀不愿从命。
“强敌攻岛,你们真能顶得住吗?”叶飞问。
“报告司令员,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保证顶得住!”
“你估计能坚守多久?”
“我保证起码能足足坚持一整天!”
叶飞被感动了!“好样的!但要注意:八尺门是东山的命根子,是主力部队支援的必经通道。一定要坚决守住!我马上组织主力部队增援,争取尽快赶到,你们一定要坚持到胜利!”
“我们一定会坚守阵地,只要人在,阵地就在!请首长和兄弟部队相信我们80团。只要我游梅耀的脑袋还竖在脖子上,就决不让敌人的企图得逞,东山岛肯定不会成为‘第二个南日岛’!”
就这样,我勇敢的80团的勇士们,在游梅耀团长带领下,克服困难,艰苦奋战,一直坚守、控制着牛犊山、王爹山两个东山岛的制高点以及最前沿的公云山,对阻击敌人占领东山岛,大量歼灭登岛敌人起了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
(四)
就在国民党军已成功登陆、空降兵也顺利投入地面,岛上只有我80团团长游梅耀带领的1200名士兵及民兵英勇抵抗,叶飞将军已命令我军主力赶赴东山增援之时,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给叶飞打来了电话。
从陈毅与叶飞的对话中,我们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当时战斗的实际进展情况……
陈毅问:“叶飞,据敌人电台广播,蒋军已成功登陆东山岛?”没等叶飞答话,陈毅又道:“登上岛,并不说明胜利。现在的战场形势到底怎样?我真有点担心啊!”
“请司令员放心,战斗尽管十分惨烈,但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敌人已经钻进‘口袋’,伞兵也已经被我包围,支援大军正在收紧袋口!”叶飞充满信心地报告说。
“这次蒋军的总指挥,就是金门古宁头‘大捷’的那个‘胡英雄’!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是个冤家打破头’啊。这一次,务必要狠狠地揍他一顿。”随后,陈毅又说:“叶飞啊,眼下我最关心的还是渡口八尺门,八尺门必须要在我们手中!那边情况怎么样?”
叶飞回答:“争夺十分激烈,水兵连牺牲很大。但是,他们坚决顶住了,八尺门还在我们手里。目前,增援部队的先头已经抵达。”
“你命令增援部队尽快过河支援水兵连,哪怕拼到只剩一个人,也要给我守住八尺门!”
“请首长放心,援军先遣营跟水兵连一起战斗,已经用密集炮火将敌人伞兵逼退,正在追击击溃的伞兵。主力部队正源源不断地通过八尺门,进入岛内纵深主阵地,胡琏战败已成定局了!”
“好哇,好哇!哈哈,这下龟孙子就没得咒念了!”彻夜未眠的陈毅激动了,电话里传来爽朗笑声:“叶飞啊,这仗打得好,也算是为金门、南日岛牺牲的烈士们报了一仇。欠债要还,这是报应啊!……” 放下陈毅的电话,叶飞迅速拿起另一部电话,急令已经率领91师上岛指挥的31军军长周志坚:“要组织部队跟踪追击,贴紧敌人的屁股打,决不能让胡琏‘来此一游’,叫他跑掉了!”
由此可见,这时的胡琏所部已经开始“反攻为守”了。
待战斗进行到17日凌晨4时,叶飞再次打电话命令周志坚:“不要等待增援部队全部到达,即刻向国民党军发起全面反击……”
当天刚蒙蒙亮,胡琏和美军的顾问们从望远镜看到解放军增援部队源源不断涌进东山,以及四处逃窜的国民党军时,不禁慌作一团,语无伦次。
胡琏问:“九龙江大桥明明炸毁了,解放军主力是怎么过来的?”
“飞机侦查发现,解放军增援部队一直源源不断通过大桥进入东山。”作战处长如此回答。
“混蛋!难道炸的没影的大桥会复活吗?我海军、伞兵、陆军联合作战,怎么攻不下一个八尺门?”胡琏破口大骂。
“敌人火力太猛,我们的伞兵被打散了,舰艇不敢靠近,渡口始终被共军控制着。”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我万余陆海空将士联合作战,竟被千把‘土八路’挡住了!天亡我也!”说完,胡琏瘫坐在了椅子上。
美军顾问连忙道:“伞兵已被打散,舰艇不敢靠近。缺少海空火力支援,面临强大的支援部队,登陆的部队就是一群被赶的鸭子,必败无疑。赶快撤吧,不然,我们几个顾问怕是回不去了。”
这时,胡琏虽已明知无力回天,却又于心不甘,于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原地发起呆来。
美国顾问大声道:“蒋军,这是当年金门战场形势的再现。再慢一步,就要重蹈共军金门的覆辙了!”
无奈之下,胡琏有气无力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17日下午7时许,胡琏和他的美国顾问们登上了指挥舰,灰溜溜地开始逃离。此时,自称“常胜将军”的他已经风光不再,精神完全崩溃。历史记下了他的败绩:被歼3379人,其中被俘715人,坦克被炸毁2辆,登陆舰被击沉3艘,飞机被击落2架。而且,仅此一仗,就使刚刚组建只有2个旅2000来人的国民党伞兵报销了近500人。
实际上,东山战斗进行时,踌躇满志的蒋介石一直守候在电话机旁。在他身边聚集着蒋经国、陈诚和美国的军事顾问团团长蔡斯。
这一夜,蒋介石一直未眠。当他从电话里陆续听到“伞兵被全歼”、“登陆部队节节败退”、“胡琏已大败撤离”的消息后,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他不顾蔡斯就在身边,粗话脱口而出:“娘希匹,胡琏简直就是个废物,坏了我的大事,‘反攻大陆’完矣!”说完,险些瘫倒,被蒋经国连忙扶住。
同样,自战斗打响以来,北京的毛泽东也一直全力关注着战局进展。他不断听取着叶飞的前线情况报告,并指示着作战的具体方法和注意事项。17日中午,当战斗正酣时,毛泽东甚至亲自走进北京总参作战室,直接了解战斗进程。
东山之战牵动着上至党中央,下到全国百姓的心。它的胜利也同样凝聚着我军各级领导机关和全国人民的心血。
当战斗结束后,叶飞向陈毅汇报战果时,陈毅高兴地说:“福建前线的所有战斗,都是毛主席指挥的人民解放战争在海上的延伸和继续。”又说:“东山战斗胜利的意义不在于杀敌数量多少,而在于把敌人的计划彻底粉碎了。这不仅是军事上的很大胜利,而且是政治上的很大胜利。不仅是对付蒋介石的,而且是打给美国看的!”
周恩来则说:“东山岛是一个不大的海岛,东山战斗本身只是一个加强师级规模的战斗,但却牵动了两岸的神经,竟然需要毛主席和蒋介石对阵博弈。只有上升到战略层次来看待,才能理解其因果关系。” 毛泽东在接到东山战斗胜利的报告后,同样非常满意。他亲自修改嘉奖电文,以中央军委名义发给所有参战人员,庆祝人民解放军最大的一次反登陆作战的胜利。贺电说:“此次战斗,我各部队均能按照既定部署顽强抗击及迅速增援,奋勇作战,获得近年来歼灭海上蒋匪的最大成果,粉碎了美帝国主义及蒋残匪帮的袭扰计划……”
当听完叶飞的汇报后,毛泽东又说:“东山战斗不光是东山的胜利,也不光是福建的胜利,这是全国的胜利。”并且提醒、鼓励叶飞:“你们头脑要冷静,不要轻敌,现在美帝、蒋介石就是看中你们福建了。”“我们还要准备比东山更大规模的战斗,把敌人消灭在水上,如上来了,消灭他在陆地上,不要怕。”
当毛泽东得知我守备部队80团伤亡不小时,很是伤感,许久不语。后来他还特别作出指示,专门从他老家韶山抽调了1个营500余人,加入到了守备团序列。
东山之战后,蒋介石扬言报复,沿海形势依然紧张。当时,从八尺门通往汕头和云霄的两条公路上,我运载作战物资的汽车来往频繁、络绎不绝。晚上车灯一开,道路彻夜通亮,重炮整齐列位,炮口瞄准海滩……我军已做好迎接蒋军再犯的准备。
叶飞此时更是豪情万丈。他不无遗憾地说:“可惜啊,要是我们有一支强大的海军,不仅胡琏跑不了,蒋介石也无藏身之地!”又说:“我倒真希望胡琏再来决战,现在我们准备的更充分了,再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然而,胡琏始终没有再来,蒋介石也没采取任何报复行动。东山岛在严阵以待中,倒是由游梅耀提议并经叶飞批准,修了海堤以固海防,并填海固岛,将八尺门与大陆连了起来,从此天堑变通途,东山成了半岛。
东山岛保卫战的胜利,是在毛泽东的极端重视,以及陈毅、叶飞等前线指挥员认真汲取南日岛失利的深刻教训基础上,经过精心准备和实兵演练,在周志坚、游梅耀等我军优秀将领的率领下,经过全体有关军民不惧牺牲、顽强奋战、流血牺牲,而取得和换来的。这次岛屿保卫战,是国共两军地面部队的最后一次大规模正面交锋,是我军反登陆作战中规模最大、战果最大的一次。从那时起,尽管蒋介石天天叫嚷报复、一刻也没停止叫嚣“反攻大陆”,那不过是国民党的一种宣传口号和策略而已。蒋介石至死,也不曾再派出成建制的部队发动登岸作战。这一战,彻底粉碎了他的“反攻复国”的美梦,成为国共两军在陆地上的最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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