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背景

    1947年冬至1948年春季，为了配合解放战争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的战场态势，迎接新的军事斗争高潮,党中央决定利用战斗间隙,在各野战军开展一次“新式整军”运动，其重要形式就是“三查三整”。针对的问题主要是：1、少数干部、战士厌倦战斗生活，有的想到后方工作，有的想到环境好的地区，致使战斗意志松懈，纪律松懈。2、部队俘虏兵大量增加，起义部队和起义人员增加，给部队教育带来困难。多数单位俘虏兵占了一半，有些连队甚至占了百分之八十。3、这些“解放战士”俘虏兵，阶级觉悟很低，不知道为谁当兵、为谁打仗的基本道理。认为当兵吃粮，还有一些兵痞流氓恶习严重，违纪严重。釆取的措施是：1、组织开展诉苦，让他们知道为谁当兵，为谁打仗的道理。提高阶级觉悟。2、然后开展三查：查清每个人的阶级成份和政治态度；查出并坚决清除一批混进革命队伍的坏分子；纯洁队伍，增强团结，加强纪律。毛主席说：我们从中央苏区起，就想找一个教育俘虏兵的好形式。这次“诉苦”“三查”的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周恩来副主席说：壮大军队我们有两大法宝：一是扩兵、爱兵。二是放手发扬民主，实行诉苦运动，放手发动群众。高度发扬民主的“诉苦”“三查”运动是有成绩的，是整军与土改结合起来的一种群众性的政治工作，应该受到称赞。新式整军运动的开展及成功，为解放战爭最后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奠定了政治保证和组织保证。

    二、经过

    东北民主联军航校（东北老航校）于1947年冬季至1948年春季，在党中央、东北局、和东北民主联军总部的领导下开展了“新式整军”运动。

    1947年9月，“东总”（东北民主联军总部）参谋长刘亚楼到老航校视察工作后不久，东北局和“东总”针对航校存在的问题，决定对航校进行思想整顿和组织整顿。老航校在动荡不安的战争环境下诞生，取得了突出成绩，但是由于人员来自四面八方，他们当中，有经历过长征和八年抗日战争的老战士，有参加革命不久的年轻学员，有共产党通过各种途径培养出来的航空技术人才，有从国民党起义过来的人员，还有侵华日本空军投降后的留用人员。这些人出身经历不同，思想觉悟高低不一，作风习惯千差万别。（见王定烈主编《当代中国空军》1989年版26页）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时有流露。要求刚刚起义时间不长的人，改造成具有无产阶级的立场和思想作风的人，也是不实际不现实的。当时航校存在种种矛盾和乱象：1、航校领导及科（处）一级领导，多数由汪伪起义及国民党起义人员担任，重业务，轻政治，片面强调按苏联、日本人和国民党、美国的办校方法，开展教学和训练。对于当时文化程度很低的八路军、新四军学员来说，无疑是没有“对症下药”。2、在办校方针上：“依靠谁，培养谁”的问题没有明确。（是依靠经过长期艰苦斗争考验的党员干部？还是依靠国民党、汪伪起义人员？是培养从部队选拔的优秀指战员骨干？还是从日伪统治十几年之久的学校中直接招生？）3、由于航校集体领导，只有一个“军政委员会”，成员中有汪伪和国民党起义干部。骨干中的党员少，党组织不健全。政治思想工作是薄弱环节，党组织没有发挥决定性的领导作用。4、46年3月1日前发生二次严重飞行事故。（其中一次一等事故）46年6月，航校正式成立后，又接联发生了二起一等事故。（吉翔、蔡云翔）（见黄乃一《东北老航校诞生前后》）5、1947年2月1日林、彭、高给刘亚楼的电报明确指出：“航校内部问题颇多，人员来自各个方面互有意见，没有形成团结的核心，请你具体了解其中情况，物色适当人选建立党的坚强领导核心”。“目前航校的任务是培养和准备航空干部，应该说服他们要实事求是，不要理想过高，作空洞计划，而应下决心，做长期打算，不争地位，任劳任怨，埋头苦干，做好工作。并盼和他们商酌定出今后的具体计划”（见《东北老航校建校四十周年纪念册》113页）。6、在东安和牡丹江时，八路军和新四军学员就曾经给起义干部，就思想和作风问题专门给起义干部提出过尖锐的意见。部队管理也出现了一些严重问题，例如：自杀、打架、逃跑、抢友邻部队被装、火车等事件。各类人员之间也有互挑毛病，互相看不起等问题。7、我党历来的好传统：“官兵一致”在航校还没有体现。尤其是在起义干部身上。8、不愿当地勤，尤其是不愿干后勤，想开飞机。9、与日本教官的关系一度紧张。例如：敬礼等问题。日本一些教官在政治上依靠共产党领导，在技术上、教学上很保守，怕把中国人教会了抢去他们的饭碗。汪伪空军和蒋空军等起义人员中间更有其复杂的政治历史问题。（见党史出版社96年出版李传根所著《飞将军刘善本》）出现这些问题，有些属于一个新组建航校，由于特殊的历史环境，缺乏经验、不可避免的出现的问题。有些则是组成这所航校的人员成份，而产生的一些特殊问题。因此，一个时期内，航校人员思想比较混乱，非无产阶级思想严重。这种情况引起了东北局与“东总”罗荣桓政委、谭政主任的重视。在这种情况下，东北局与“东总”作出了加强航校领导的决定：“东总”参谋长刘亚楼兼任航校校长，东北军政大学政委吳溉之任航校政委，并决定对航校进行思想整顿和组织整顿。（见周兆平《关于东北老航校一九四七年进行思想组织整顿的一些情况》发表于《老航校纪念文集》189页）

    在这次运动开展前：1947年9月航校首先成立了新的临时党委，九名党委委员中，有六名成员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他们是吴溉之、薛少卿、严振刚、吕黎平、朱火华、陈熙。继而、建立建全了航校的各级党组织，重新任命了各级领导干部，将经过革命斗争考验的老红军、老八路干部，放在航校关键的各级领导岗位上（“东总”强调吳溉之政委不在时，由付政委薛少卿主持党委日常工作）。一些汪伪、国民党起义干部，根据党对起义人员的政策：争取、团结、教育和改造。并根据个人的情况，安排到了教学岗位。

    东北的10月就开始下雪，飞行训练无法继续进行，根据东北局和东北民主联军总部的指示，1947年10月21日，航校新任政委吴溉之向全校排以上干部做整顿动员报告。在报告里他着重讲了：办校方针、领导、政策、工作、思想等八个问题。另外讲了两个急待纠正的错误思想和表现：一是在训练中存在着急于参战，依靠外援，重技术轻政治，重理论轻实践，重飞行轻机械的倾向；二是日常生活中，平均主义、自由主义、本位主义、山头主义、极端民主化以及图享受怕艰苦、不安心航校工作的思想有所滋长。最后，提出了搞好整顿和要求。

    “新式整军”和“三查三整”，是针对性和目的性很强的一次运动。11月27日上午，航空学校在校礼堂召开军人大会，付校长常乾坤宣布整党整军运动正式开始。运动分为学习文件、提高认识、暴露思想、暴露成分、暴露工作；系统检查反省；写历史自传；处理个别人等几个阶段。“三查”就查阶级，查工作，查斗志；“三整”就是整顿组织，整顿思想，想顿作风。上至校长、政委，下至学员、勤杂人员每个人都需从里到外，从前到后重新亮相。

    汪伪和国民党起义人员的“三查三整”，由于情况特殊、复杂，集中在校部进行。由校直党支部书记、训练处协理员（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方槐同志负责。在校直属支部的整风会上，思想斗争最为激烈。汪伪空军和蒋空军大部分人员之间也展开了思想斗争。一天，张受益提出：“刘善本在国民党空军是大红人，现在，又是共产党的大红人，我怀疑你是派遣来的特务！”紧接着，又给刘善本提出了10个疑点。大家听到张受益揭发刘善本是特务，几十分惊讶，顿时会场上气氛空前的紧张了起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对准他们。心里直犯嘀咕，你是起义的英雄还是派遣的特务？人们的心里提出了许多的问题和猜测。

    看着人们脸上写了大大小小不同的问号，主持会议的老红军方槐很有水平的说：“好。同志们都能响应校党委的号召，做到畅所欲言，这是开展积极思想斗争有战斗力的表现。”“尤其是起义人员也能够毫无顾虑的揭发问题。这说明群众是广泛而充分地发动起来了。”方槐转过头来对刘善本说：“你对于大家提出的问题要正确对待。这是大家对革命事业极端负责的表现，对事不对人嘛！敌人是非常狡猾的，他们常常派特务打进革命队伍来，我们不得不万分提高警惕。他接着又拿自己举例：“为了纯洁革命队伍，个人历史问题，包括我在内，都要向党、向群众讲清楚。党中央派人把我们从新疆敌人监狱中接回了，但是，我们回到延安后还必须接受审查，搞了两个多月嘛！现在党依然很信任我们，我希望大家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刘善本同志，你认真准备一下好吗？”刘善本表态说：“我欢迎大家给我提出各种疑问。有些问题我曾在延安向党中央和总部的有关领导讲过了，现在还准备重新做补充说明。”会后，刘善本表面上还和平时一样面带笑容，但内心却很难受。

    方槐当天晚上专门到刘善本宿舍谈心。方槐是新疆学飞行的老红军，他和刘善本一起从延安到东北来，彼此很熟悉。他说：“党中央、毛主席号召开展整风的伟大意义你是很清楚的，我不明白，张受益明知党中央很信任你，可是，他为什么提出你是派遣特务呢？”刘善本说：“他是怀疑，同时，对我又有些意见。在延安时，他对我说过：要当反内战英雄，我自己来当。现在你把我骗来了，我在人们的心目中是个啥子形象！”“对，这话他也曾对我讲过。”方槐回顾说。刘善本说：“请给我些时间，让我准备一下，不过，张受益对于党和首长对我的信任、宣传和重用有些嫉妒。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多宣传我，也应该宣传重用张受益、唐世耀、唐玉文等几位和我同机起义的人。没有他们的支持，起义很难成功。”他俩谈了很久才休息。（择自：党史出版社96年出版李传根所著《飞将军刘善本》）

    红军干部（八路军总部航空队队长）方子翼，红军干部（八路军总部航空队指导员、新临时党委委员）严振刚。他们牢记朱总司令的委托一要在政治上帮助刘善本，要在生活上关心他。他们找刘善本谈心，肯定他的起义是正确的，鼓励他为党培养飞行员所做的成绩。……新调来的政治部（老红军）薛少卿主任，几乎天天到刘善本这里来陪他，……告诉他要经得起战场上的考验，也要经得起革命队伍内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见刘江平等著《蓝天忠魂》刘善本将军传奇，团结出版社2016年9月第一版106页）

    三、作用

    红军干部在三查三整中既坚持原则，又注意实事求是，经过薛少卿、方子翼、方槐等老红军反复的做工作，刘善本的历史问题得到了圆满的解决。翌年一月，刘善本写了《我的反省》，从正面回答了张受益提出的问题。他在给党组织写的思想汇报中写道：“那些身经百战的老红军是我的镜子，他们是我最尊敬的人，他们跟着党和毛主席、朱总司令干革命近二十年九死一生，满身枪伤，为人民解放赤胆忠心，是我学习的榜样，我理解党组织的安排，在岗位上我会自觉地发挥作用，在具体工作中让党考验我。”（见陈兴良在密山微网上发表的《刘善本在东北老航校》）运动后期，48年2月份，刘善本正式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老红军方子翼还有刘风，做为刘善本的入党介绍人，校党委及时的将刘的入党申请书上报了东总。

    红军干部在这场运动中，经受住了考验，发挥了表率作用，积极同各种错误划清界限、开展斗争。在“三查三整”的运动中，还暴露出哈尔滨酒精工厂的一些问题。航校办公室主任（XXX）擅自用酒精厂的钱，给当时的校领导每个人买了一件皮大衣，一顶皮帽子。还有一个酒精厂的干部，用公款，给每个校领导买了一件衬衣。这两件事，引起了对酒精厂的审计、整顿。运动还暴露了一些其他问题，如（XX）急于参战，嚷着要带几架飞机去前线打游击；（XX）开着飞机打熊瞎子，犯自由主义等等，有个叫韩铁翼的，平时生活不检点，跑到哈尔滨嫖妓，还经常擅自扛着猎枪去打猎，在巨大的压力下他崩溃了，当着同宿舍人的面儿，像海明威那样把猎枪塞进咀里嘴里扣动扳机打的脑袋开花，……。（见解放军文艺出版社郭晓晔著《英雄万岁》2006年5月第一版）这些都得到了纠正解决。

    经过三查三整，一些错误的思想开始得到纠正，同级干部、新老干部之间的团结有了明显的进步，积极分子得到撑腰，正气开始抬头，运动后期，进行了必要的清洗工作，全校共清洗了65人，其中本人属于伪满警察、地主分子及地方批斗对象者有24人，其余为土匪出身以及屡教不改者，以及身体很差有恶性传染病的人员。（见周兆平《关于东北老航校一九四七年进行思想组织整顿的一些情况》见《东北老航校纪念文集》18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