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石头
毛先生暂时不搞教学了,编写县志的工作也中断了。他自从县政府开完防御会议回来之后,毛先生成了一个大忙人。他清晨起床后,既不练拳又不诵读,从城南跑到城北,又从城东跑到城西。你这一刻见他在城南,过了一刻,他那忙碌的身子就像能飞的一样,从钟鼓楼旁闪过去了。他的样子十分繁忙,在街道上碰到什么熟人,如果有人叫住他,想同他闲聊几句,问一问学堂的情况,他会一边走,一边调头匆忙地说,我忙,改天……嘿嘿……。看着丈夫整天忙的东奔西跑,毛王氏觉得不可思议,一天在饭桌上问他忙啥哩。毛先生往嘴里拨拉饭菜,说: “你一个女人家,问这事干啥哩。给你说,你也听不明白。” 毛王氏: “你把我当成傻子了,到底是啥事?” 毛先生言简意赅地说: “忙着给团丁们准备食宿哩。” 毛王氏睁大眼睛: “团丁与你有啥关系?把你忙得神魂颠倒。” 毛先生放下饭碗: “关系大啦。马仲英的叛军进兵河西走廊,要来县城骚扰,县政府决定把全县的青壮年男子组织起来进行军事训练。全县三十堡十二寨的青壮年男子都要召集到县城里来,他们的吃喝拉撒要安排解决。腊月时光天寒地冻,总不能让这些人露宿街头吧。因此,黎县长要我和商会具体负责解决好这些人的食宿问题,我现在忙的就是这事。” 毛王氏似乎明白了,于是带着善良、贤惠和坚定的神情落在丈夫的脸上。她问: “马仲英叛军跑到河西走廊干啥来了?” 毛先生: “反动军队嘛。干啥来了,哼!吃人肉来了。” 毛王氏: “真是一个狼不吃的东西。” 毛先生: “这社会上的事情,你是看不明白的。” 毛王氏: “我看不明白,可我能听明白。” 两人正闲谈时,毛先生请来几个民工来到书院。毛王氏端来茶水和馍馍,这些下苦人吃饱喝足后,吸着毛先生的烟圈,跟着毛先生来到书院后面,选择盘锅、安灶的地方。他们转了一圈,一个年长的民工建议,在书院后面东墙根盘锅、安灶比较合适。他的理由是腊月时光常刮西北风,灶口朝西,烧锅方便,烟又不熏人,一举两得。毛先生听后满口答应了。民工问去哪里找盘灶头的砖头,毛先生告诉他把书斋里那面砖墙扒掉,问题就解决了。一个民工跑进书斋看了一下情况,又跑回来告诉毛先生,他认为这个办法不妥,如果扒了墙,先生的卧室、书斋就和灶房扯通了,生活就不方便了。毛先生叮嘱民工还是按他的意思办,他觉得吃饭的事情要紧,他休息的事小。民工们就按照先生的意思拆墙去了。 毛先生正指挥民工们盘锅、垒灶、支案板,商会来人叫毛先生去县粮仓验收缴来的粮食。毛先生二话没说就向县粮仓赶去。毛先生拐过钟鼓楼,沿着东大街走向仓门十字来到县粮仓门前,这里被陆续赶来交粮的村民塞满了。满载粮食口袋的手推车和牛拉的硬木轮车,排起的长队,一眼望不到尽头。十个验粮官忙得晕头转向。交了麦子的人们,拿着按了县政府大红印章的收据,肩上扛着空口袋,满面春风地回家去了。毛先生看着交粮时的繁忙场面,一阵心酸袭上心头,不由得泪流满面了。他叹息一声,如果不是马仲英叛军来河西走廊骚扰,县政府就不会不招募那么多的团丁,何必要让那么多的老百姓无偿奉献自己的粮食呢?收缴上来的粮食堆积在油布铺地的粮堆上。一星期后,全县土地按照好、中、差三种情况收缴完毕粮食。毛先生夹着一厚摞明细账目去见黎县长。毛先生把收缴粮食的情况向县长作了详细的汇报,把账本递给黎县长让他过目。黎县长粗略地浏览一番账目,用极其钦佩的目光看着毛先生,夸赞毛先生的品德真是有口皆碑。他把这个差事交给毛先生办理,没有认错人呀。毛先生: “县长,所有的粮食都码放在粮仓里,要是缺斤短两,你就拿我问罪。” 黎县长听了之后朗声大笑: “先生多心了,我如果信不过你,能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你去办?毛先生,你看这些粮食让团丁们能够吃上多长时间?” 毛先生搬着手指头粗略估计: “按照五千名团丁的人数来计算,每人每天按照1斤的标准配备,可维持到明年的四、五月份。” 黎县长: “常言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这次备下充足的粮食,就不怕他马仲英的叛军来攻城。” 毛先生很赞成县长的观点: “对呀!咱们同马仲英叛军打一个持久战,量他拿咱们没有啥办法。” 黎县长感慨万端: “永昌县不乏有识之士。如我们的官员都具备毛先生为民办事的这个品质,做到食禄者不与民争利,居官者不在位回图,咱们的政府肯定会赢得民心,打败马仲英叛军就有十足的把握了。” 毛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 “抬举了,我这人不成器,现在除了读书写诗,什么事情也干不来。这次承蒙县长的厚爱,做了一点芝麻小事,县长对我的评价过高了。惭愧!惭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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