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独臂红军战士刘嘉伟——营救西路军战士之一
“救——命——噻,救命……” ……
这是一九三七年深冬(一月)一个冰天雪地滴水成冰的寂静的朗夜,空气中还夹杂着血腥的味道,恐怖还笼罩着高台县城和吴家场院每一个人的心头,听到这样的呻吟声,谁敢出声,人们都知道蜷缩在炕上,用被子捂住头颅,心在打鼓、在蹦跳,谁都知道这个喊救命的人是肯定是红军的伤员。白天马家军来过了,叽里呱啦撂下一句话:“啊格(谁)看到赤匪不报的话,就枪毙啊格。”“抓住一个赤匪,奖励一个大洋。”
离城三里,有一个银家屯庄,银家屯庄在当地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庄子,这一姓人家在道光年间从酒泉迁之高台县,一门子三十多口子人,有一半为官一半为商,过着自收自支的生活,因为为官正直、为人厚道,行医有德,经商童叟无欺,所以在当地也算作名门望族了,深受当地人的喜爱。
深更半夜传来这样的凄惨声,搅得附近每一个人都心惊肉跳睡不着。作为银氏家族的老大,又是医生的银得贵老先生,他感觉到,这声音就在自己的屯庄附近,实在不忍心就悄悄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溜出上房屋,顺着声音找了过去。来到庄子的北墙根借着月色一看,是一个穿着破烂的叫化子模样的人,一只手抱着右肩膀,左面的肩靠着墙根,已经迷迷瞪瞪快不行了。走到近前一看是一个没有了右臂的红军战士,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倒推了五六步,马家军搜查得这么紧,他是怎么躲过去搜查的?他又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呢?怎么办,是救还是不救,不救他很快就会被冻死,救很有可能就会给自己一家带来杀身之祸。这么大的事情,需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于是他就悄悄地退回了家里。
黑灯瞎火里,银得贵老先生猫手猫脚地叫出了睡在厢房里的弟弟银得钱,银得寿两人,把自己刚才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然后试探着问:“怎办?是救还是不救?”银得寿是县衙里的稿宗,银得钱是粮食局的局长,他们一直在官场上混饭,深知此举的重要性,经过一番的利弊分析,最后然人决定“救”——“只就三人知道,不告诉任何人。”“马家军万一知道了,就说是他是找来看病的,我们是医生不能见死不救,就收下了。我们不知道他是红军,别的什么也不说了。”“我们信佛的不就是信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图吗!”
于是三人悄悄摸到北墙根下,将那个受伤的人抬到了上房屋里的菜窖里,安顿好后,换衣服的换衣服,烧水的烧水,煎药的煎药,擦洗得擦洗,包扎的包扎,……一个时辰以后,一切就绪,他们三人才惴惴不安地睡去了。
马家军虽然天天来搜查、询问,但这件事似乎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七天过去了,竟然没有一点儿暴露消息的迹象,银得贵甚是欣慰。就是有一点儿,这个伤员说话叽里呱啦地太快,一句也听不动。不过几天下来,他慢慢地知道了一些这个被救人的情况:这个小伙子名叫刘嘉伟,十五岁,四川广源人。十九日晚,在拼杀时,被马家军的骑兵砍掉了右臂,二十日早晨战斗结束时,他还在深度昏迷,不省人事,他被当作死人被背出城来撂在了乱葬冈,冻醒以后,他们没敢动弹,坚持到深夜,马家军站岗的打盹时才连跌带爬地到了这里,由于太饿,没喊上几声就昏死过去了。
经过银氏三兄弟的精心照料,十五岁的刘嘉伟伤势好多了,能自己吃喝走动了。到了第九天,银得贵决定送走这位红军战士。要不他怕夜长梦多。
三十日半夜,银得贵准备好馍馍,盘缠,套上大轱辘牛车,拉上刘嘉伟一直把他送到了南沙窝,安全了,才看着他一拐一瘸地走了。为了掩人耳目,他拉了一车沙回家来。
【作者注:解放前,三位老人相继去世,这件事只有银得贵的儿子银珏知道,银珏又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我作为他们的后人,今天把它写出来,公布于众,权算作对先人的怀念。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也没有人或证据(刘嘉伟不识字,没有留下字据。)能证明这件事,更不知道那位红军战士刘嘉伟后来怎么样了,一直没有他的点滴消息,所以父亲一直也没有向政府提起过。】
巧救两红军——营救西路军战士之二
1937年元月二十三日早晨,对于银德寿家来说无疑是个性命攸关的日子——他们刚把从乱葬岗(今县委党校底子和东关菜市场底子)死人堆里逃出来的三个受伤的小红军藏到庄子北墙根的菜窖里,还没来得及嘱咐家人,庄子的大门就被马家军敲得震天响,“开门,开门,阿呒(怎么)还睡着哩?!”
银德寿一家本没有故意救西路军战士的意愿,只是看到活生生的生命,太可怜,从医生的角度起了恻隐之心,一来行善积德,二来治病救人,与人为善。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马家军来的这样快,是有人告密还是马家军发现了什么,他们一概不知。
为了稳住马家军,银德寿一边快速的拿起扫帚打扫院子,一边嘱咐银德贵、银德财装作刚喂完牲口的样子去开大门。大门的栓子刚拉开,就呼啦一下子闯进七个当兵的,领头的人还没进大门,就喊上了:“你们家来共匪了吗?来了赶快交出来,上头有话,阿格(谁)藏哈共匪就杀阿格(谁哩),交出来地赏五个大洋哩!”
银德寿毕竟是三十五岁的汉子了,听到此话,他心里有数了:原来这些马家军只是履行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他不慌不忙地提着扫帚走过来,一边往里招呼马家军,一边陪笑说:“好我地军爷了,你瞭我们这个样子像个藏人的不是的?天冷地很,快进屋喝口水捂捂吧哦!”
“没有就好,我们转一圈就走哩,给我们装些马料,我们的马几天都没有吃上东西了!”
“好好好,老二,快去给装。”
马家军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来就走了。
出了一身冷汗的银德寿,赶快召集全家的成年人(小的们还都晤在炕上,有的还在睡觉)到堂屋,嘱咐说:“今天我救了两个娃子,谁都不能说出去。不知道的不要问,知道的也装作不知道。谁要说出去,我就把谁撵出去,我们的命就在你们的嘴里,千万不要害怕,千万不要说出一个字。知道不知道!女人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做多少饭就做多少饭,不要可惜。这个事对娃子更不能说,记牢了!老二你白天值班,老三你晚上值班,防着他们突然来。”
银德寿怎么也想不通,这么冷的天,一个的肠子都露出来了,一的鼻子和耳朵都没有了,在外面冻了两天了,居然还活着,居然还能跑出二里地来。
银德寿给他两用盐水洗净伤口,贴上棉花,换上棉袄、棉裤,喂了些米汤,就进城看风声去了。
城里一片狼藉,尸横遍地。马家军和民团正组织人拉尸体,打扫街道呢。银德寿先到自家的店铺里看了一下,发现店已经被马家军砸开,牛油和石蜡一点都没有了,门板也被拿走抬死人去了。街上也没有几个人,满街听到的只是民团的十几个人敲着锣在沿巷子叫喊“男人们都出来拉尸首了。有窝藏共匪的赶快交出来,赏大洋三块。不然发现了就杀你的头!”想买点药,也没处去买,他只好出城回家。刚走到东城门底下,站岗的一个马家军和民团士兵就把他挡住了:“你不知道吗,出城的人一个人拉一个尸首?”他只好折回头,拉了一个尸首才出了城。
回到家,银德财把刚才城里看到的、听到的给家人说了一遍,然后就走到菜窖去看望两个伤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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