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改很辛苦,也很危险。土改队员一人一匹马,一支手枪,一支马枪。白天睡觉,马不解肚带,有动静上马就走。晚上搞土改,斗地主,分浮财。住最困难的老乡家,到最困难的人家吃派饭,吃完饭如数留饭条。在老乡家,队员帮着挑水、扫院子、干零活,千方百计拉近和农民的距离。老百姓不信任土改队,更不敢分地主的东西,有时白天分了浮财,晚上又偷偷给地主送回去。实在是地主还乡团、“红眼队”闹得厉害。
一句话让他受益终身
“搞土改,随时有可能掉脑袋。我们装备不行,手枪没子弹,马枪有四五发子弹,还有臭子打不响。处在敌我拉锯的时候,那形势只能用残酷来形容。我没想到能活下来。”
土改的时候,经常发生还乡团、“红眼队”杀害土改干部的事件。三区区长李一平到翟家窝棚搞土改,结果“红眼队”摸进村了。通讯员为了掩护区长,丢了性命,有一次,张文革所在的土改队被还乡团堵在大狮子村,情况相当危急,双方交火,他们的武器哪是对手,幸亏马快,逃出险境。
就在张文革搞土改正起劲的时候,上级调他改行做公安工作,在报到之前直接去白城子接受培训。张文革老家半拉门离黑山县城70里路,他走到黑山附近的胡家窝棚,到五区地委落脚。五区地委组织部赵部长听说张文革要到白城子受训,告诫他干公安需要胆识和智慧,这句话让张文革受益终生。
张文革是1948年8月到的白城子,系统学习公安业务,当时辽沈战役打的正酣。三个月培训结束,辽沈战役打完了,沈阳解放,黑山也解放了。张文革首先要回老家看看,进入黑山地界,随处能看见国民党军队的尸体。他在家稍作停留,立即到黑山县公安局报到,马上被派到九区当公安助理员。
公安助理员的职责是结合区里中心工作,发动群众放火、放毒、防特,张文革干得有声有色。
转过年来,中国的局势发生重大变化,国民党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参加革命的人不都盼望那一天吗?开国大典是中国历史浓重的一笔,迎接建国是当时最重要的工作,保障良好的社会治安环境尤为关键。在这历史的节点,张文革奉调担任芳山派出所所长。
芳山派出所在一个地主留下的大宅院办公,一共36间房子,只有3间没倒塌,里边住着5个户籍员和一个班的公安部队。张文革到任首要工作就是抓捕土匪头子刘小胖。
刘小胖解放前就在黑山和北镇之间拉起一股绺子,20多人,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解放后,他把绺子化整为零,神出鬼没,偷着干老营生,老百姓恨之入骨。北镇和黑山公安部门多次围剿刘小胖,都没有抓到他。
原来,狡猾的刘小胖剃光了脑袋,躲进了芳山的一座破庙里。这家伙白天不露头,晚间出来活动,抽冷子干一回坏事。张文革联合北镇县警方侦查刘小胖的行踪,得知他藏身破庙,就带人蹲坑守候。终于有一天半夜,刘小胖回来了,众人一拥而上,将其擒获,缴获一把“铁公鸡”(一种半自动手枪)。
抓住刘小胖,其余土匪很快肃清。
“鬼”原来是装神弄鬼
张文革在芳山派出所干一段时间,又被派到八道壕派出所当所长。八道壕有煤矿,矿里有保卫科。八道壕派出所原来是公安分局的编制,有20多个民警,一个班的战士,条件比芳山派出所好多了。张文革一上就任遇到“闹鬼”怪事。
“闹鬼”的是个四合大院,原先的当地一个大地主的宅子,土改后分给一户农民住。可是近段时间经常半夜“闹鬼”,那“鬼”很吓人,细高细高的,穿白袍子,红舌头耷拉到胸前,嗷嗷乱叫,扬沙子,飞砖头。这样谁还敢住?
张文革不信邪,不抓住那个“鬼”,老百姓心不稳哪。他带人潜入那座四合院,在门口、院里设了埋伏,自己蹲在屋里,透过窗户观察外面动静。头一天,“鬼”没来,第二天半夜,“鬼”来了。一时间院里阴森森的,鬼哭狼嚎,飞沙走石,果然和老百姓传说的那样。守在院里的小战士吓坏了,开了一枪,那“鬼”翻墙就跑。
张文革顺着“鬼”留下的踪迹,一路追踪,只见一行牛蹄子印,朝村北树林走去,就消失了。他感到奇怪,20多天之后的月黑风高之夜,张文革又等来了那“鬼”,这回他守在院子里,只见那“鬼”乱蹦乱跳,活像唱戏的白无常。闹了半拉钟头,“鬼”走了。张文革带人跟在后面,那“鬼”察觉后面有人,快跑起来,留下一串牛蹄子印,忽然蹲下来,再站起来时矮了一截,留下的却是人的脚印,又消失在树林里。
张文革在“鬼”逃跑的路上捡到一副踩高跷的道具,底部正是牛蹄子造型。在树林里还发现一摊人屎。把这些证据连接起来,“闹鬼”的说法不攻自破。派出所召集群众开会,公布真相,消除大家的恐慌心理。几天后,张文革真的抓住了那个“鬼”,原来就是那座四合院的主人,逃亡到外地的那个姓朱的地主。他不甘心自己的房子被穷人占住,就跑到那里装神弄鬼。
“我们做了不少工作,目的只有一个,不能给开国大典抹黑。抓住刘小胖,给老百姓吃定心丸,也是稳定人心。姓朱的地主还有同伙,到处放火,闹得人心惶惶,在建国前两天,我们把案子破了。真高兴。”
由于张文革工作出色,上级任命他为黑山县公安局新立屯分局局长,后来又进入辽西省公安厅四处管教科,转行做劳改工作。1956年8月调到康平劳改支队(康平监狱前身),直到1988年10月离休。
后记
“比起牺牲的那些人,我这辈子很幸运。”
离休后的张文革,一天也没闲着,组织续写监狱志40万字,独立撰写20余万字的稿件、小说,发表在省内外报刊上。最让张文革津津乐道的还是组织康平监狱老年秧歌队。
张文革多才多艺,1991年他张罗成立秧歌队,自费到沈阳、大连学习现代健身舞和新式秧歌,回来后手把手教给学员。又花钱买来40套秧歌服装给大家用。虽说监狱每年都拨钱给秧歌队添置用品,可是张文革和老伴儿从来没领过一分钱,都是自掏腰包。用张文革的话说:图个乐呵。
如今张文革组织的这支秧歌队可非同小可,2008年赴京比赛,他们拿到中国老年学会老年文化委员会的百灵金奖和组织奖。
“我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建立新中国多么不易,牺牲千千万万人的生命,历史不能忘记啊。60年前,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迎接开国大典,我三天三夜没睡觉,激动啊。”
张文革笑了,笑容里充满自信与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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