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军事博物馆和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罗、杨看到了1948年到1949年全国解放战争的总形势。他们仿佛看到了战火纷飞、规模空前、瞬息万变、节节胜利的解放战争全貌,特别是毛主席那些气势非凡的电报手稿,让他们读后异常兴奋和激动,受到极大的启发。他们边参观、边思索。王维玲常常看他们在自己的书稿上改得密密麻麻,几乎辨认不出哪些是充实新增加的,哪些是要加工修改保留的。经过整整一个月的参观学习,他们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王维玲回忆说,我们在一起交流心得体会,一起讨论小说下一步的修改方案,明显感觉到他们终于从禁锢的圈圈里走出来了,他们的思想境界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对改好小说有了充分的自信。他们开始对自己已经创作出的每个人物、每个故事,包括细节的运用产生了许多新的想法、新的构思,他们开始考虑如何眉飞色舞地写黎明前发生在“中美合作所”里这场正义与邪恶的大搏斗。原来一稿和二稿里写了一个人,在地牢里挖开了一条通道,自己跑出来,触电网而死。新的设想是那个人变成许云峰,把为自己挖洞改为许云峰为难友挖洞,这么一改,再通过与华子良接头,就把白公馆地牢内外、狱内外的斗争连接了起来,许云峰就是在这个见不到一丝阳光、呼吸不到一点新鲜空气、与世隔绝的地牢之中,找到了自己的战斗岗位,用自己的血肉双手,给战友们挖出了一条准备越狱突围时用的通道,在完成了这个重大使命,做出了这样的贡献之后,他迎着黎明的曙光,昂首大步,壮烈牺牲。许云峰挖出了通道,自己并没有从通道逃走,而是留给难友们使用,这简直是神来之笔!当作家构思出这样的情节时,那种愉悦的心情是别人无法体验到的。
当王维玲听到这一构思时,情不自禁地击掌叫好!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表现共产党人的精神和情操的呢?
罗广斌、杨益言用三个多月的时间,完成了《红岩》的第四稿,中国青年出版社的编辑们将清样送交社长、总编辑边春光终审。罗、杨则带着清样回到重庆,根据肖泽宽的指示送市委组织部、宣传部、市委党校、团市委等部门的同志审阅。在听取了各方面的意见后,向市委第一书记任白戈汇报。最后,罗、杨带着北京和重庆的意见去成都听取沙汀的意见。沙汀对这一稿很满意,他认为作品改好了,精神状态彻底翻身了,个别章节再加工一下,便可以出版了。这次,沙汀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与罗、杨二人交谈,一章一章地谈他读后的感受和意见,给了两位作者许多新的启发。
在《红岩》创作的几个关键时刻,沙汀都起到了他人不能替代的作用。
红色经典
虽然小说的第四稿受到好评,沙汀也说个别章节稍作加工就可以出版了。但罗广斌、杨益言在听了各方意见之后,觉得还需要再做一次大规模、大范围的修改,没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感,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的。他们再一次来到北京,住进中国青年出版社。当时正值冬季,出版社还没有暖气,他们谢绝了公务员的服务,生火添煤、打扫卫生,一切都自己动手。责任编辑王维玲回忆说,如果说对他们有什么特殊照顾的话,就是考虑到他们习惯了吃米饭,在不超过定量的前提下,把米饭都调剂给他们,不让他们吃窝窝头。有时,夜深了,他们写累了,饿了,能在火炉上烤几片白薯吃,就很知足了。他们的艰苦奋斗精神更体现在工作上,杨益言说:“我们写得很苦,很累,很难啊!主观上想写出高水平,客观上常常力不从心。常常是第一遍写出来的东西不满意,可是第二遍写出来还不如第一遍。有时我们俩分头写同一个场面,可是写出来以后,两个人都不满意。于是便出现了畏难情绪,不敢写了,不敢改了……”每当出现这种情况,王维玲就鼓励他们说,创作中出现停滞不前的现象,一点儿也不奇怪。你们俩已经取得了很大的突破,有了很大进步,眼下在一些关口上过不去,也是正常现象,几乎哪一位作家在创作中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鲁迅先生说:小说创作是一种韧性的劳动。这说明小说创作的艰难。你们能清醒地认识自己的不足,这本身就很难得,非常好!不能失去信心,要憋足这口气,爬过这道高坡!
在度过无数个苦恼不安的日夜之后,罗广斌和杨益言终于战胜了艰难困苦,完成了《红岩》的创作任务。1961年12月,《红岩》正式出版。王维玲对两位作者说:“《红岩》不过40万字,可是从初稿到定稿,重写三次,大改两次,苦战了三个春秋。你们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了三百多万字,所有帮助过你们的同志,没有不佩服你们坚韧不拔的创作精神和创作毅力的,你们是以自己独有的生活宝藏、独到的艺术视角和艺术手法,写出了这部独具特色的长篇小说。《红岩》是用你们的信仰和生命培育出来的,在文学史上,像这样认真严肃、一改再改的作品,也是不多见的!这正是你们走向成功的所在。《红岩》会是传世之作,后人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2008年2月,在杨益言83岁生日即将到来之时,重庆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何事忠专程去看望他,向他转达市委领导对他的问候:“《红岩》记录下我党最悲壮的一段历程,《红岩》中的英雄形象给我们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红岩》教育了几代人,我们都是看着这部小说长大的,感谢您创作了这部《红岩》。”
今天,我们回顾《红岩》的创作经过,或许会给文学界一种重铸文学创作优良传统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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