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2月,才十五岁的田云玉,在老家黑龙江双城时,听说沈阳来了几个人到他家乡那里招一批人去为苏联专家当招待员,便自个儿跑到城里,夹在一大堆报名的人群中间。
招工的人见乱哄哄的报名队伍,就出来维持秩序,见了田云玉,就对同事说:“这个小鬼不错,要他,要他。”
田云玉在众目睽睽下,非常得意地获得了优先。
一个有七个孩子负担的家庭,自然迫不及待地希望能送出去几个孩子挣钱。田云玉招工“上榜”,家里人不亦乐乎。父亲给他提起一个小包袱,说:“走吧,玉儿,你娘还等你早点寄回点钱来呢!”
田云玉当招待员时间不长,就“青云直上”了。中央办公厅到东北选服务员,这位谁见谁爱的小伙子自然又中榜了。田云玉并不知道,他们这批服务员进中南海可是根据毛泽东主席的意图挑的。毛泽东在去莫斯科期间,途经沈阳时,曾说东北的小伙子聪明、朴实。卫士长李银桥将毛泽东的话转告了叶子龙、汪东兴,于是,就有了中央办公厅到东北挑服务员这件事。
谁知经过一个月集训后,机灵鬼田云玉却在分配时被搁在了一边:没被配给首长当警卫员、卫士,却留在中南海招待所当招待员。田云玉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敢发作。后来才听别人说,领导觉得他活泼有余,扎实不足,要这个毛孩子“锻炼锻炼”再说。
田云玉毕竟是个“机灵鬼”,从此后就开始向老同志学习,在人面前做出一副成熟老成的样子。可爱的小伙子整天在中央首长面前晃动,很快就被“老头子们”注意上了。第一位是彭德怀,随即又被眼尖的江青瞅见了。
江青是女人,又爱漂亮。这田云玉自然被她一眼瞅见后就别想跑掉了。1953年底,招待科科长告诉田云玉,让他到毛泽东主席身边工作。小田激动不已,愿望终于实现了。而且是最高的愿望 对一个从事服务工作的小鬼来说。
小鬼毕竟是小鬼:田云玉按照卫士长李银桥的分配,开始值副班。为毛泽东服务叫正班,在江青那儿叫副班。副班主要是协助正班工作,协调毛泽东夫妻与家庭之间的事情。
第一次上班,是早晨,田云玉在老卫士李家骥的带领下,来到江青卧室给她送早饭。
江青还躺在床上。李家骥为她摇起那张安有升降装置的床,然后将一张特制的木桌嵌在床上,并正好落在江青直起身的胸前:江青平常每天早上就在这张桌子上吃饭,很有点十八世纪英国贵族的味道。
这一次江青没有马上动筷,而是两眼带有明显的好玩似的神色盯着眼前这位新来的小卫士。她开始了特有的又细又尖的问话:“小鬼,叫什么名字呀?”像与三岁的孩子对话。
田云玉不知咋的,全身莫名其妙地战栗起来,半晌才回答:“我叫 田云玉。”
“多大了?”
“十六。”
进来的时候,李家骥让田云玉拿着装饭的碗盘。这时,田云玉想上前为江青摆好饭,可他两条腿怎么也不听使唤,不仅迈不出步子,而且抖得连身子都在摇晃。真没用。一边的李家骥直想骂他。
江青觉得很惬意和开心,说:“小鬼别紧张,我可不是吃人的狼啊!”说着瞪大她那双眼睛,装出唬人的样子,随即又“咯咯咯”地大笑起来。
田云玉瞥了一眼,还真像一只小绵羊见到大灰狼,那副窘样实在惹人爱。
很快,这个天真活泼的“小鬼”,便赢得了江青的喜欢。等到他被卫士长李银桥带到毛泽东身边时,田云玉竟毫无半点惧怕感。那一脸孩子气的笑颜,毛泽东一见便满心喜欢地把他叫到跟前。
“小鬼,叫什么名字?”
“报告主席,我叫田云玉。”
“会写吗?”
“会,主席。”田云玉便伸出右手指,在毛泽东面前的空间比划起来:“就是这个田地的田,云彩的云,玉石的玉!”
“嘿,你还不简单呀!”毛泽东笑呵呵地说,“有天有地,又有玉石,可正是上下齐全国中贵,那么,你家一定人不少喽?”
田云玉心想,毛泽东真神,他怎么知道我家的事呀?便回答道:“是的,上有我父母,还有爷爷,下有我们兄弟姐妹七个。”
“可不,被我猜准了吧!”毛泽东笑了。又问:“家在哪个地方?”
“黑龙江双城县。”
“双城县。”毛泽东琢磨了起来,“为什么要叫双城县呀?是不是还有个单城县呢?”
田云玉可没听说过,便摇头说:“没有单城县。”
“不对,会有。”毛泽东坚持道,“有双城必有单城,而且不会太远,说不定你爸爸、爷爷他们知道,或许不知道,你可以问问。”
这是田云玉第一次领教的毛泽东,他觉得这位大人物挺有自己的分析、判断、见解。果然,田云玉在后来确实证实了他的老家是有个单城,只是单城小,慢慢地被双城“吃”掉了,以后就不曾有了。毛泽东真神!田云玉打这以后对主席特别敬佩。
情况一熟,田云玉的那股孩子脾气便淋漓尽致地暴露出来了:爱说爱笑,爱哭爱闹,无拘无束。除了多一点工作责任感外,他在毛泽东和江青面前如同在自己的父母面前一样。也许由于自己的儿女长久不在身边,或许偶尔在身边时也对他们要求得太严的缘故,缺乏太多的父子间的那种情趣,田云玉正好使毛泽东在这方面得到补偿。毛泽东一见田云玉来值班,就总是乐呵呵的,手头的工作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同小卫士闲聊几句。
这天又是田云玉值班了。前几天为了调级调工资的事,田云玉因为看到别人都调了两级、三级的,自己只调了一级,便在中南海同有关部门吵了起来。为此,机关有人贴出大字报批评他,上面还写了两句怪“缺德”的话:“一登龙门身价十倍,田云玉哭哭啼啼要两级。”不光如此,这张大字报还偏偏让毛泽东看到了。
见卫士过来,毛泽东一副慈祥的目光落到了田云玉的脸上。
“小田,你过来,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你看行不行。”毛泽东完全是一副与小卫士平起平坐的姿态。“我先问你,你是不是家里兄弟姐妹多?”
“是,连我七个。”田云玉开始并不知道毛泽东为何又问这个。
“你现在的工资多少?”
一听说,田云玉脸上就发热了,他知道毛泽东肯定要为他吵着要调级的事批评他呢,他难堪地回答:“四十三块。”
“要说四十三块一个人花还是可以的,要照顾那么一大家子就显得困难了。”毛泽东自言自语地说道。思忖片刻,他把头凑近小卫士,说:“我每月给你六十元行不行?”
田云玉吓了一跳,连连摇头。
毛泽东误会了:“怎么,你还觉得少点?”
田云玉的头更如铃铛般地摇晃起来:“不不,主席,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突然,他“啪”地一个立正:“报告主席,我是国家干部,怎么能拿你私人的钱?那样的话,我不成了你私人的人了吗?”
伟大的毛泽东本是一片好意,可他绝没有想到小卫士会这样说。他那一向对什么都反应锐利敏捷的头脑还真愣了一下:是啊,这娃娃说得对啊!“不错,不错,我没想到这一层!”他拍拍田云玉的肩膀,“你说得有道理,有道理。”毛泽东一边在屋里兴奋地来回踱着步,一边不停地赞许道。
“小鬼,我喜欢你!我们俩合得来!合得来!”毛泽东走过来,将小田的头轻轻地搂在自己的胸前。
田云玉两眼模糊,激动的泪水哗哗直流:他感到了一缕阳光的温暖,感到了一个父亲的慈爱,也感到有点惭愧
毛泽东一生所用的几十名卫士,几乎都是这样说简单又十分不易地来到这位最高统帅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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