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谭晓光,谭震林同志之子。现任中国气象局北京城市气象研究所研究员,技术首席。
今年是父亲谭震林诞辰110周年。父亲比我大整整50岁,我今年也有一个花甲了。人到这个岁数,就常常喜欢回忆过去。在父亲诞辰110周年之际,我也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当年与父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别说,小时候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还真是“点点滴滴”的。那时父亲是国务院副总理,在党内又是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工作很忙。我们平常都很难见到父亲,我主要是靠学校的教育长大的。有段时间,家里每到周末都要开一次家庭会议。我们这些小孩儿和家里的工作人员都参加,有点儿像现在的民主生活会。我们小孩儿就要听大人的讲评。我记得我老是受表扬,小六(我弟弟)老是受批评。因为我比较老实,小六比较调皮。这段时间应该可以聆听到父亲正式的教育,可惜那时太小,都说了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父亲从来没有给我们讲过他个人的革命历史和革命故事。这一方面是没时间,另一方面也因为他是个很低调务实的人。我小时候很喜欢看《星火燎原》、《红旗飘飘》等革命回忆录。但从来没看见有关他的故事,所以我崇拜的大英雄里也没有我父亲。后来在一本《新四军故事集》里看到有一篇故事,叫《谭震林同志来“路东”》,是讲他在苏南打日本鬼子的故事,才使我把父亲和那些英雄的事迹联系起来。“文革”前,他一直从事政府里的具体工作,很少抛头露面,所以很少人知道他。“文革”时期“四人帮”整他,倒把他整出名了。我记忆里,父亲倒是给我们讲过其他人的事迹。当时在电视里播过一些反映革命战争时期的电影(那时电视还很少,我们的电视是当年赫鲁晓夫送的“红宝石”牌的电视)。父亲有时和我们在一起看电视,也谈论过电视里的情节。我刚知道陈毅说“淮海战役的胜利是老百姓用小车推出来的”时,既觉得有点好玩儿,又不太理解,就问父亲为什么。父亲也没对我说讲大道理。只是说:当时在淮海战场上国民党有几十万人,共产党有几十万人,每天光吃饭就要多少粮食?我们有老百姓的小车源源不断的送来,国民党只能靠抢。谁能打赢不是明摆着吗?说的我心悦诚服。对我来说是毛主席“人民战争”思想的一次生动教育。说起淮海战役,他非常佩服毛泽东。说当时我们把敌人围起来,中央就是不让打,要考虑其它战场的情况。“毛主席不但要考虑这块的情况,还要考虑其它战场。不但要考虑军事,还要通盘考虑政治”。这种战略眼光和胸怀是他最佩服的。
父亲是善于学习的,善于向书本学习,也善于向周围的人学习。毛泽东是我父亲最重要的老师。“文革”期间,父亲被打倒,软禁在桂林的时候,有一次我们说毛主席反对“四个伟大”,只承认“伟大导师”,因为他原来是老师。这话打开了我父亲的回忆。当年在井冈山的时候,毛泽东派他去“九里垅”搞土改。他说,“我是在县城长大的,对农村的事没有深入的了解,怎么改呀?”毛泽东就说,“你到那儿根据情况看着办吧。”意思就是要他在实践中摸索。他就到那儿去实践,有时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跑回井冈山向毛泽东请教。毛泽东对农村的情况是熟悉的。结果最终摸索出了土改的经验,后来在井冈山的“土地法”里吸收了很多他的经验。
打仗也是在实践中学的。从他当茶陵县工农兵政府主席,就组织工人纠察队配合正规军保卫茶陵县城。上井冈山以后,又参加了攻打遂川等战斗。后来又作为红12军党代表,参与指挥了一系列战斗。既学会了打仗,又深刻领会了毛泽东的游击战思想。他是坚决支持毛泽东“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思想的。他当茶陵县委书记时,派了几批人到茶陵去发展组织,都被敌人抓起来杀害了,“不抓枪杆子行吗?。”在桂林时父亲说,“当时有人怀疑井冈山的红旗还能打多久,我拍拍腰后的手枪说,我们这些人下山能活吗?枪杆子能抓多久,红旗就能打多久。”后来红军到了闽西,他已经成为一名游击战专家了。
父亲的学历不高,只上过两年的私塾。后来在印刷厂工作,利用工作之便又看过一些书。但他的自学能力很强。在当国务院副总理期间负责管农业,他就读了很多农业方面的书。听母亲说他后来都达到“农业专家”的水平了,不知道是谁封的,但估计他已经有相当高的水平了。父亲在家里有一间大办公室,里面有一面墙就是一个大书橱。办公室对我们小孩儿当然是禁区了,但我有时候趁没人的时候跑进去找书玩儿,第一就是要找打仗的书。有一次在书架上翻出了一本《闽西三年游击战争》,是他和张鼎承、邓子恢、方方写的,如获至宝。但翻开书一看,开篇就是讲“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的恶果”,完全看不懂,只好悻悻地放回去了。在现在的记忆里,在父亲的书架上除了马列主义的书,很大一部分就是农业方面的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