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嘱托,传递了五代人,一句承诺,坚守了八十八载。是什么让白茅坪人像呵护生命一样守护着红军墓?是人民群众对党和红军的深情和无限爱戴!
红军连长墓
沿着赣粤悠悠古道,进入跨越湘赣两省的崇义县乐洞白茅坪村。这里有古老村落、前清牌匾、石拱桥、石阶驿道、石围墙;这里有小桥流水,有古树、竹林、梯田、權木群、草甸、杜鹃、野果以及几百年沉淀的人文历史,俨然世外桃源。当年中央红军长征经过白茅坪时,留下了许多生动感人红色故事,演绎着白茅坪的红色传奇。
红军长征途经白茅坪
白茅坪地势居高临下,前可俯视乐洞圩及通往广东、湖南、崇义县城的大路,后倚莲花碗大山,进可攻,退可守;这里屋场集中,村民住房宽裕,田岭众多,方便安排食宿和补给;早在1928年,叶绍珠、叶绍球、何远驯等曾组织领导发动乐洞农民武装起义,成立了党组织,苏区扩红时,这里有近十人参加了红军,村民“拥红”氛围非常浓厚。
白茅坪何氏宗祠
1934年10月30日,红2师在师长陈光、政治委员刘亚楼率领下,由铅义圩出发到沙溪宿营。11月1日,从关田沙溪经圆洞到达乐洞白茅坪。陈光、刘亚楼仔细观察周边地形后,决定在白茅坪古村寨宿营。
博古、周恩来、朱德等随中央军委纵队于 11月2日抵达白茅坪,11月3日经芭蕉垅、清木洞进抵至湖南汝城县塘口、鱼王、东江水一带。
中央红军长征途经乐洞白茅坪,在白茅坪进行了短暂的休整,得到当地群众的大力支持,为红军胜利突破第二道封锁线打下坚实基础,谱写了军爱民、民拥军,军民鱼水情深的壮丽诗篇。
军民鱼水情
11月1日,红2师前卫部队到达白茅坪时,当地老俵不明真相,不知是红军还是白军,闻讯之后,急忙赶着自家的鸡鸭牛群,扛着粮食,向深山老林逃去。
为了消除群众疑虑,红军不进老俵的厅堂,在白茅坪村何氏宗祠旁自扎草棚,宁愿露宿野外,也不愿惊扰百姓,严令战士遵守群众纪律,不得在农户家借宿,更不得取农户的一钱一物,所到之处,秋毫无犯。
大王洞战斗失散的红军战士何远驯、何远润、何远良此时正躲藏在小东坑山上纸棚里造土纸。从远处看见打着红旗行军的红军前卫部队,3人一看,喜出望外,猜出是日思夜想的红军队伍打过来了,急忙飞跑下山来,像迎接久别的亲人一样,迎接红军的到来!
是啊,自从1932年10月7日大王洞红军西路军后方总部落入敌手,整整两年了,何远驯3人就像没娘的孩子,一直东躲西藏,躲过了铲共团的数次搜捕,今天,红军终于回来了!何远驯和妻子叶凤娇、何远润、何远良等与红军联系上,派人喊回逃向深山的乡亲们,东躲西藏的群众陆续回到家里,整个白茅坪沸腾了,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一派忙碌的景象。
红军利用暂短的休整时间,深入群众,访贫问苦,立即召开群众会议,广泛宣传红军宗旨和革命道理,宣讲共产党的十大纲领,列举国民党的十大罪行,宣传革命道理,书写 “红军万岁”、“打倒国民匪党!”“拥护苏维埃红军!”等标语,散发传单,号召群众起来打土豪分田地,开展扩红运动,发动农民焚烧契约,废除债务,主动帮群众挑水扫地。
老俵们慢慢地了解了红军,赢得了人民群众的拥护和支持。何远骁、何远芳分别得到妻子和父母的支持,主动报名参加红军,何远骁、何远芳胸佩大红花,毅然告别父母、妻子和亲人,成为了光荣的红军战士,加入了革命队伍,为红军增添了新生力量,并随红2师参加了长征,上演了一出父送子、妻送郎当红军的感人场景。11月2日,红2师从乐洞乡到南坑宿营。后来何远芳作战勇敢,在云南战斗中英勇负伤,寄养在老百姓家中,何远骁从此失去了音讯。
何远驯、何远润、何远良等积极协助红军安排住宿,动员何氏家人空出祠堂、厅堂、楼房,青壮年男子为红军当向导、抬担架,搬来门板,拿出稻草、垫答给红军铺床;妇娘子背来柴火,帮红军埋锅烧水做饭,洗衣洗被;何远驯等积极帮助红军筹备给养,每家每户除自留少许粮食外,将稻谷等主动借给部队,把自家的食物拿出给红军食用,演绎了一曲曲军民鱼水情深的颂歌。
图为捐棺安葬黄连长,接受嘱托,保护红军墓的何忠孚画像
赠剑嘱托保护红军墓
一批又一批的红军战士来到白茅坪,由于当时红军队伍出现了大批伤病员,部队在何忠乎家设立了临时医务室,以行医为生的何忠乎和何远廉父子,便主动协助红军军医到山上采集草药,给红军伤病员敷伤口、换药、洗纱布,帮助伤病员疗伤。
11月5日,后卫红五军团右纵队由关田经铜坑、左溪到达乐洞白茅坪。队伍里伤员比前几批明显增多,其中用担架抬着一名腹部身负重伤的黄连长。何忠乎在协助军医给黄连长换药时,曾与这位带有闽西口音的黄连长进行过交流,了解了黄连长是从福建闽西人,是自己的老乡。黄连长他乡遇故知,像遇见了自己的亲人,格外高兴。
白茅坪何氏先祖何旺真原在大余县任教喻(时乐洞属大余县管辖),何昭真看见白茅坪青山秀水,俨然世外桃源,1516年便举家从福建闽西武平迁至白茅坪定居。
不幸的是,由于药品奇缺,黄连长因伤势过重,医治无效,英勇牺牲,何忠乎眼睁睁望着黄连长撒手西去,无力回天,十分悲痛。黄连长英勇牺牲深深感动了何忠乎,心想:黄连长为了让穷人过上好日子,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作为老乡,自己有责任料理其后事。
为了掩埋烈士,何忠乎决定把自己的上等杉木寿材捐献出来安葬黄连长。为便于革命胜利后部队回来寻找连长之墓,何忠乎和何远驯等商量,墓地最终选在何锡琳屋边梅子树下用石头围砌着的菜园里。何忠乎牵头按照当地客家人的习俗,组织何远驯、何远楠、黄仁茂等人挖了一个大坑,把黄连长遗体擦洗干净,用棺木入殓后进行安葬,没有坟头,没有立碑,而是在上面栽种了白菜、青菜。
11月6日,红军后卫撤离白茅坪时,一名红军战土将雌雄剑的雌剑和剑套交到何忠孚手中,再三叮嘱何忠孚“保护好连长墓地”,待革命胜利后以雌雄剑为信物,再回来祭奠连长。
红军战士赠送的雌剑及剑套
随后,红军后卫经塘口过湖南热水圩到达鱼王。中央红军全部通过汝城至城口之间敌人第二道封锁线,进入湘南粤北地区。
五代接力守护红军墓
红军长征离开白茅坪后,伪崇义边防大队长周文山随国民党粤军进占崇义,到乐洞乡“搜剿”“宣抚”,对为红军休整、筹粮治病的白茅坪百姓进行反攻倒算,无恶不作,任意抓捕杀害革命群众,趁机搜刮民财。周文山得知何远驯、何远润、何远良是大王洞失散红军,又是此次红军主要联络人,周匪对他们实行追捕,并放火烧毁了他们在谷公垅的房子。
周文山将为红军治病并参与安葬黄连长的何忠孚、何远廉父子抓捕,严刑拷打。为邀功请赏,周文山打起了红军墓的主意,准备把黄连长的尸首挖出来邀功领赏。可匪兵在白茅坪山岗四处寻找,就是找不到黄连长的墓地。周文山不会想到黄连长墓会选在屋场边上的菜园里,旁边就是房子,连墓碑都没有。然而,邻村有地主贪图赏银告密,说出了黄连长墓地的位置,周文山立即带兵来到白茅坪,要挖黄连长墓去领赏。村民们早有防备,何远腾带着村里男女老少,牢记红军嘱托,将红军墓团团围住,面对敌人的威逼,他们毫不畏惧,誓死保护红军墓。众怒难犯,周文山岂能善罢甘休,扬言交出600块银元犒赏方能保全红军墓,并把何忠孚、何远廉、叶凤娇以“通共”罪名关押,进行勒索。
为了保全红军墓和亲人的性命,何远腾等只得被迫答应。何远腾变卖了山林和土地,东拼西凑了600块银元,交给了周文山,红军墓才得以保全。
何忠孚一家被逼无奈,何远震只得变卖家中20多头耕牛和大部分耕地、山林,再向亲友借了大笔银元,凑够三千块大洋,才把何忠孚、何远廉保释出来。叶凤娇家因捐款一百多银元、捐粮一千伍百多斤被作为“通共”典型被关押,被迫把安子前、灯心窝数百亩山林贱卖给周文山手下驳壳枪队长李唐才得以保出来。狠毒狡诈、土匪成性的周文山又以寻找藏匿红军为由挨家挨户搜查,捜走了红军借粮借款的借据,把各家剩余的粮食、猪牛鸡鸭和所有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至此,白茅坪家家背债,户户断粮,只好挖草根,摘野果、打猎充饥度日。即便如此艰苦,何氏族人仍日夜派人守护红军墓,以防匪军再来挖墓。
周文山匪军撤走后,何忠孚因受尽敌人的拷打折磨,身体每况愈下,临终前,何忠孚把6个子侄叫到身旁,将红军战士赠给他的雌剑交到儿子何远震手中,再三嘱咐子侄们要守护好黄连长墓,等待连长所在部队或亲人前来寻找。
何远廉、何远腾、何远震、何远谨等牢记长辈重托,接过长辈的担子,从此以后,白茅坪村民每年清明、冬至日都要带领年轻人为长眠于此的黄连长扫墓、祭奠,追思红军的功德,纪念红军烈士的英雄壮举和这段红色情缘。春夏季只要出现雷雨天气,村民们会自发来到红军墓,查看是否被山水冲毁,并及时进行修复。
解放后,红军墓旁边的房子早已倒塌,成为了进村的道路,村民们把红军墓用几块大石头垒起来成为了墓碑,为方便红军战士回来寻找,保留了当年的原貌。村民将红军墓报告了乡政府,每年清明期间,当地机关单位组织党员、干部、学生前来凭吊革命烈士,开展革命传统教育。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何忠孚、何远驯、何远腾、何清阳、何赐仁、何赐亮、何培真等白茅坪人牢记红军嘱托,五代人接力为红军连长守墓已经整整88年!88年过去,当年红军在白茅坪祠堂外墙所写的“红军万岁!”“打倒国民匪党!"等标语,虽历经风雨侵袭变得斑驳模糊,但字迹依然可辨,仿佛在见证着这段红色情缘,诉说着这个尘封的故事。
图为红军标语墙
红军墓第三代守护人何清阳
2020年12月,白茅坪何氏家族将红军雌剑和剑套捐赠给赣南三整暨崇义革命历史陈列馆,永久收藏。
今天,白茅坪第三代守护人80岁的何清阳拄着拐杖,经常走到红军墓前,久久伫立在红军墓旁,睹物思亲,好像在守望着英雄归来,等待红军连长所在部队或亲人持雄剑前来,然而,苦苦等了88年,至今仍没有部队或烈士的亲人前来相认!
雄剑,你在哪里?烈士亲人,你在哪里?!你们何时才能来到崇义,与雌剑相合,接烈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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