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渤海岸畔,位于唐山市曹妃甸区境内,有一个叫做落潮湾的地方。这里涨潮为海,落潮为湾。当年有着五万多亩苇影婆娑、一望无际的芦苇荡。被人形象的称之为北方沙家浜。这里,为抗击日寇,为新中国的诞生,广大军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留下了一段可歌可泣、具有传奇色彩的红色故事。也许,你可能不是京剧的铁杆票友,但对样板戏《沙家浜》里同伤痛和敌伪顽强斗争的新四军伤病员那犹如泰山顶上青松般的钢铁革命意志以及军民鱼水情深共斗敌伪顽的可歌可泣事迹一定会耳熟能详。很多唐山人不知道的是,79年前,落潮湾五万亩芦苇荡里也留下了与之比肩的一段令人荡气回肠的红色传奇。
冀东,是中国共产党敌后抗战,经过浴血奋战建立的十三块抗日根据地之一。落潮湾飞扬的芦花,留下了抗战的火种,也传递了冀东人民保卫家园、誓死抗击日寇的红色革命精神。
1942年,位于落潮湾附近的孙家灶村、李家灶村诞生了原唐海县笫一个党支部,苇荡深处飘扬起了红色的党旗。万亩苇荡中建起八路军后方医院、修造枪支弹药的兵工厂、被服厂。在那山河破碎、腥风血雨的岁月里,1200多名八路军伤员被从抗日战场上转移下来,辗转敌后,在这一望无垠的芦苇荡里休养生息,这里被熟悉那段历史的人们赞为“北方沙家浜”。
75年后2017年的一天,我们满怀革命激情,怀着对革命先烈无比崇敬的心情,走进了这河叉交错、芦苇纵横的美丽湿地,去追溯落潮湾里留下的那一段段红色经典和传奇。
红色芦苇荡,八路军后方医院旧址。
在落潮湾,由于当年的红色传奇,感觉连芦苇都保留着红色的传奇印记。做为撰写《黎明前的落潮湾》影视剧本的作者,我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在我的心里,红色是这片美丽的湿地永不褪色的底色。
位于河北省唐山市曹妃甸区第十一农场境内的落潮湾,“涨潮为海,落潮为湾”,古时水潦蛮荒,一望百里。明万历年有李姓、孙姓、郑姓先祖移居此地,为官家立灶熬盐。古有“七十二面灶”之说,现在很多村庄的名字里面仍以“灶”为名。
初冬时节,从曹妃甸区主城区西行十余公里,便能看见一人多高、成排的芦苇丛肆意疯长着,一排绿色的护栏将苇荡围起,这里现在是曹妃甸区湿地保护区的一部分。车转向南行,那方圆百里的芦苇荡浩浩荡荡地四下漫延开去。金黄的苇杆晕染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绯红,风吹过芦花,可以闻到海的味道。起初还是农田和鱼塘密布期间,再向里行,浩渺如烟的芦苇在遥远的天际和天空融汇成一片苍茫,好像已经生长到了天上。
不知苇荡深几许,倏忽一转,望见一处几亩见方的平地,几间砖砌的小屋。前方开阔的鱼塘中间,一棵老榆树静静地伫立着。“这里就是当初敌后医院的原址,那棵老榆树就是当年的见证。”听着知情 人士、落潮湾文学研究会会长李庆春同志的介绍,我虽然曾经来过这里多次,却依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1938年深秋,冀东抗日大暴动受挫后,部队主力奉命西撤,仅有高小安(今滦南县安各庄人)领导的冀东抗日联军第十三总队留在本地区孤悬敌后,与日伪展开了游击战,敌人集中了全部驻冀东兵力意图消灭楔进他们心脏的这支队伍。黄米廒一场激战,高小安部被重挫,1200余名伤员南撤到落潮湾边的李家灶村疗养。留下军医处的一些医务人员,在落潮湾的芦苇荡中组建了这个后方医院。
冀东抗日联军第十三总队军医处处长,他叫李贯一,上世纪三十年代毕业于天津中医学院,学成后在家乡大新庄自设门诊。接受新文化教育的李贯一时常接济穷人,有时看病分文不取,还要搭上自己的药剂。在日寇侵略中国、国难当头的日子,冀东抗日大暴动的风暴让他看到了救国救民的曙光。在高小安的邀请下,李贯一出任了抗联十三总队军医处处长一职,和妻子孙玉茹一起踏上了抗日救亡的道路。
在当时,医院四周是星罗棋布的敌人据点和密如蛛网的封锁线,药品和器械极为匮乏。“多一份药就多救活一个人”,李贯一借助医生和医馆背景,托人办理了一张当时日寇在冀东推行的大佛教会员证,亲赴唐山、天津这些城市,购来医院急需的药品、器械。甚至还为战斗中眼部受伤的唐山沿海地区的传奇将领刘守仁找来义眼(假眼)实施了手术,使这位骁将得以重返战场,转战祖国南北。
当时的李家灶是12个自然村组成的,村民把家里的房子改成了隐蔽伤病员的病房。李八廒、占子井、李家灶、老王庄等村的妇救会员、青救会员和民兵组成的担架队负责转移护理伤员,老王庄子的“三兰”是当时支援前线的模范,人称抗日“三女杰”。日寇曾悬赏每个人头一百大洋捉拿“三女杰”。王翠兰、王淑兰、王文兰三个女孩儿年龄上相差一岁,是同村的发小。王翠兰最大,参加革命时也仅仅18岁。积极上进的她是村里的抗日妇女救国会主任,王淑兰是她的左右手,任抗日妇女救国会副主任。姐三儿组织村里的妇救会员一起为伤病员喂水喂饭、缝补浆洗,一些重伤员端屎倒尿也毫不嫌弃,她们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叫伤病员吃好住好能安心养伤。
妇救会副会长王淑兰
在落潮湾的孙家灶村,我见到了还健在的王淑兰老人。老屋正在修葺,84岁的老人暂住在儿子家中。老人精神很好,面容稍显清瘦,思路却依然清晰,她淡淡的讲述让那段往事愈加悲壮。
“王翠兰是刘胡兰一样儿的英雄。我们早就约好,不论谁被捕都不交待一句话”,谈到自己好姐妹、好战友,老人红了眼圈。当时村里妇女支援前线活动做得有声有色,鬼子恨透了她们,悬赏百元抓捕“三兰”。她们多数时间是随战士们转移,三年没敢在家睡个囫囵觉。村里的汉奸(伙会儿)王克志诱骗两人的家人:“别在外跑了,现在不抓了。都是大姑娘,总在外边跑,在芦苇荡中过夜,以后怎么嫁人呀?”以此为借口,企图诱捕王翠兰等人。王翠兰的父亲,轻信了王克志以族亲身份的蛊惑和诱骗,找到女儿王翠兰让其回家。久未回家的王翠兰刚回到家,便被早已埋伏等待的伙会儿和国民党军抓捕了。而王淑兰因为其父亲的警觉,严厉警告女儿王淑兰不得回家。王淑兰听从了父亲的劝告,留在亲戚家幸运的躲过一劫。
行刑王翠兰那天天很冷,仿佛要将人的血液凝固起来。经历了老虎凳、辣椒水、竹纤钉指、香火烧乳头等严刑拷打的王翠兰被架在街上,她被冻掉了双耳。人们见了难过的低下头,不忍看二十岁如花的生命这样逝去,心里似乎有什么在抽搐。匪徒们罪恶的子弹射向王翠兰,鲜血从王翠兰的体内喷涌而出。她挣扎着高呼着“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又一声枪响之后,一切沉寂下来!只有寒风在呜咽,它呼啸着穿过村庄,穿过摇曳的芦苇荡。
在电影剧本《黎明前的落潮湾》里,我以王翠兰为原型真实再现了妇救会主任王翠兰这个人物。在抗日战争中,王翠兰同志没有牺牲。她看到了抗战的胜利。
王淑兰介绍说,在落潮湾当地有一种简单的、小的窝棚,芦苇荡里割去一小块芦苇子,把几块板联排捆在一起,上边用苇草苫顶,下边铺上厚厚的干苇子,既不漏雨又不潮湿,渔民在里面临时栖息。随着革命形势越来越复杂,敌人常会突然“清乡”(扫荡)。平时伤病员住在村里养伤,一遇敌情,村民就把伤员转移到芦苇荡的窝棚里隐蔽。
天水相连的茫茫芦荡里,掩藏着一个个小窝棚,鬼子用望远镜也寻不到伤员的影子。秋后,雾气更是时常笼罩芦荡,鬼子望着幽深苍茫的苇荡不敢贸然进入,只在湾边瞎打几枪,胡乱放几炮。如果敌人搜得紧,村民就把伤病员从窝棚中扶上小船,带上干粮,南下渤海湾。待敌人离开,月亮出来时,载着伤员的小船就从苇荡里撑出来,像一片柳叶,奔回村庄。
落潮湾是海退后形成的天然湿地,雨季里上游淡水与下游海水交汇于此,富含天然饵食和丛密的蓿田苇荡,成了鱼虾蟹的繁衍“圣地”。秋天,肉肥籽黄的大毛蟹趁月光爬上了庄户人家窗台,野鸭、大雁在芦荡里徘徊。抗联组织民兵和村民捕捞鱼蟹、猎取鸭雁到附近城市去卖,换回生活用品。被服厂、兵工厂忙得热火朝天,一批批被服鞋袜、手榴弹从这里运往战场,大大支援了前线物资。
“娶妻娶妻,男儿把妻娶,恋着老婆就不肯把家离。日本来清乡,追得跑东西,烧杀强奸!烧杀强奸!哪个是你的!同胞!同胞!不可太软弱!日本、中华我们来比较!日本多么小,中华多么大!一大一小,自不言喻,力量比它高!”这支带有冀东乡音的民歌,将抗日怒火汇成一股铁流,为了民族的生存,为了家园的安宁,冲向日寇。百姓参军热情高涨,伤员伤好归建,高小安部逐渐恢复了元气,又开始在沿海一带抗击日寇。他们一举拔掉了敌人的南堡据点;武工队队长武汉兴是一位具有传奇色彩的英雄人物,有海上杨子荣之称。他曾经驾一叶扁舟,深入渤海湾深处的曹妃甸,与海上匪徒在魔窟里周旋,为抗日群众争取利益,改造这支海匪武装。在地下党组织和抗日军民的共同努力下,落潮湾及其毗邻敌占区逐步成长为冀东战场坚实的敌后根据地。
老王庄伏击战是日本投降前抗日军民在落潮湾的最后一场战役。几乎全歼了这支前来清乡扫荡的日伪军。
残破的膏药旗从半空飘飘落地,一轮红日从地平线冉冉升起,落潮湾人民终于迎来了胜利的黎明。
绿色落潮湾
如今,79年后的落潮湾已经远去了鼓角争鸣;远去了烽火硝烟。“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 北良田、南鱼塘,这片宛如明珠的美丽滩涂被新一代落潮湾人唤醒,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北国江南”,富饶的“鱼米之乡”。
如今,在海湾深处,占地5000亩的平原水库已悄然崛起,雨季来临时收纳雨水,待枯水时节滋养稻田,养育鱼苗。壮阔的水库与正在开发建设的曹妃甸港遥相辉映,宛如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镶嵌在渤海岸边。莲花池、长寿岛、菱角堡等三个观鸟、观光岛碧波荡漾,飞鸟翔集。落潮湾的核心区已经成为湿地自然保护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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