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2月30日,“西路军”序列之一的红五军从山丹县出发,30日占领了临泽县城,军政委黄超和军长董振堂开始开始分兵。黄超率37团和43团驻守临泽,董振堂和政治部主任杨克明率领39团、45团和特务团的2个连、骑兵团的2个连,共3000余人,连夜进攻高台。由于黄超的反对,进攻部队没有带电台。作为军部交通队队长的张宜友率部随军长继续西征。
由于是夜间突袭,再加上高台守军只有马家军1个排的兵力和1000多民团,所以于1937年1月1日拂晓,红五军攻占了高台。高台的老百姓非常欢迎红军的到来,积极参加群众大会,听了董振堂和杨克明热情洋溢的讲话后,家家户户给红军赶制棉衣、棉鞋,几天之内,红军就得到了一些物资补充。由于缺少兵员,将投降的马家军和民团的一部分收编。
而此时的高台县董振堂所部处于整个西路军的突出部,已属于孤军深入。马步芳并非泛泛之辈,赶紧调集重兵向高台而来。1月10日,2万多人的马家军开始攻城。马家军最先开始用大炮轰击城墙。
高台城墙说是城墙,其实是一个大土围子,高不过二丈。城墙整体呈立体梯形,下宽上窄,最上面只能容得下2人并排行走。这就导致了只能设置一个射击孔,火力就难以集中了,且不易隐蔽。在东面城墙和西面城墙分别有2个碉堡,是全城的最高点。董振堂当即对身边的张宜友说:“张宜友,你带人去把东门和西门堵死了!”
董振堂当即下达作战命令:39团(800余人)驻守东关,45团(900余人)守城南,骑兵团(2个连、200余人)守城南,军部驻天主教堂。
张宜友立马带领交通队穿家过户宣传,人民群众立马把木箱、木柜捐献出来。一转身,张宜友又带着交通队抡起了铁镐,开始挖土。此时正值寒冬腊月,是滴水成冰的时候。他们把土运上城墙填进箱子里、柜子里,再运来水,每隔一段时间就舀水泼上去。经过一夜,城墙得到了加高、加固,有的豁口也补上了。董振堂趁着晨曦一看,城墙全部披上了一层“冰甲”,不由暗自点头。
敌人又开始进攻了。在隆隆的炮声中,敌人又抬着云梯冲了上来。炮弹呼啸着砸在城墙上,把夯土炸地飞溅起来;也有的越过了城墙,爆炸在城里的人群中。但是大家都没有轻举妄动。张宜友紧跟在董振堂身边。董振堂不停地给他下达着命令,他又佝偻着身体和交通队的战士们不停地把命令送到战场的各个角落。
敌人的云梯靠上墙头来,大家并不急于去推倒,而是等到敌人都快爬到三分之二处,大家一齐呐喊“掀!”,冲出来快速地把梯子推下去。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来,敌人像糖葫芦一样一个个都串在上面了,既有爬得高的,又有爬得矮的。推倒后爬得高的敌人基本上就会摔死、摔残,爬得矮的敌人而又“运气好”的敌人也有概率会被爬得高的敌人砸伤、砸晕;二来,敌人自爬云梯开始,就有枪法好的敌军士兵瞄着云梯搭靠点,大家同时一齐掀,敌人一时就会手足无措,降低我们的伤亡率。敌人像死狗一样纷纷地坠落下去。敌人开始退去了。
张宜友他们靠在墙垛后喘了一口气。敌人又开始打炮了,并且敌人动用了飞机,一枚枚炸弹从天而降。土夯的城墙上端横截面被炸得面目全非,有的倾颓了一截,有的是大坑套小坑。张宜友他们一骨碌爬起来,赶紧冲下城墙,抡过铁锹就开始掘土,已经来不及再找装土的筐子了,就脱下自己的上衣、包裹住土坷垃,旋风般又冲上城墙,倒在那坑坑洼洼处、裂缝处。辅助战斗的群众又前后运水加以灌注。
战至12日,敌人集中4个旅另3个团和民团一部,在飞机、大炮的配合下,再次大规模攻城。敌人连续发起30余次进攻,45团政委张力勋认为:“战斗的激烈程度是我军长征以来罕见的。”此时的45团步枪平均每支仅有13发子弹,机枪每挺不到100发,炸药、手榴弹也不多了。城中所有的铁匠、木匠,赶制的双刀、梭镖、铁叉、铁棒以及木棒,收集民间的大刀、锄头、铁叉以及打麦用的木叉等,还有用水桶装上水冻成冰坨坨也被当作武器。
张宜友每天按照董振堂的命令,到各个据点传达命令,运送给养和伤员。这一天,他又带着一些弹药和干粮潜出城去来到西关外的一座碉堡。这座碉堡是由45团1排坚守的,他们已经坚守三四个昼夜了。战士们看到张宜友来了,都很高兴,都急着问军长董振堂的情况,都在问什么时候可以打退敌人再次西进。张宜友告诉大家,军长让我对你们说,再坚持几天,我们就突围啦!其中一个战士心直口快地说,突围后,我可要好好洗一澡,睡上一觉。大家都笑了,望着彼此被战火熏得黝黑而粗糙的面堂。
晚上,张宜友握着长枪正蹲在城墙下修理、擦拭,突然边上的战友们都慢慢地站了起来,透过城墙望着西边。西关外,火光冲天,就在今天张宜友刚刚去过的由45团1排坚守的碉堡四周,马家军匪徒正在不停地抱柴草往火堆里添加。火焰越烧越高,1排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地爬上堡顶。可是,火焰也越窜越高,爬到了碉堡顶。
火光的映照下,战士们开始在把枪栓一个个卸掉,再狠狠地敲在砖石上,直到敲弯、敲变形,最后再扔到火堆里。枪管也抵在石头上,砸瘪。准星,用石头把它砸断。最后的时候来临了,大家拉着手,一齐向着这深邃的戈壁夜空奋力一跃,自此化为永恒!
这个时候,军长董振堂一挥臂膊“同志们,我们要守好城,才能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张宜友一扭头,拿开望远镜,眼泪掉了下来。
激战数日后,东、西关外的据点全部失守,红5军全部撤至城内坚守。董振堂下令,沿着城墙每隔2米挖一个单人散兵坑,白天由普通士兵把守,夜间改为干部值守。为了防止夜间打瞌睡,每隔5分钟就相互传递一个约1米的木棍。
“张宜友,传达命令!骑兵团团长吕仁礼带领部队在北城下挖洞,准备明天早上撤离。”董振堂眼看固守无望、形势愈加严峻下达了突围的决心。张宜友赶快跑去传达命令。吕仁礼接到命令后,先是高兴了一会儿,但立刻又发了愁。
“老张,军长说在哪里挖呀?”“你看我,差点把这茬忘了,军长说,城北是一片荒草地,离北山不远,敌人力量薄弱。”于是吕仁礼便拽着张宜友,两个人像做贼似的沿着城北的城墙转悠起来。“老吕,你拉着我干什么?军长那里还有任务要我去传达哩!”“我俩是老乡,我还能害你不成?”走来走去,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块匾额,上书“大佛寺”三个金黄大字。“老张,我们进去看看!”
大佛寺源于汉晋,创于西夏,兴于元明,是古丝绸之路上的一座千年名刹,有“塞上名刹,佛国胜境。”之称。元世祖忽必烈和元顺帝妥贴睦尔据传都出生于此,忽必烈的生母别吉太后死后也在此安奉过。
对于这位六安老乡——吕仁礼,张宜友倒也熟识,还羡慕他骑得好马。但是,没有听说过他喜欢烧香拜佛啊!寺庙里的沙弥早就跑光了,空寂无人。张宜友瞅了一眼那尊卧在平台上的大佛,觉得太大了。而吕仁礼没有丝毫停留,从后门转了出去。张宜友三步赶两步也紧跟着出去了。
大佛寺后门就对着城墙,两相兀立而又人迹罕至,显得有些阴森。“老张,就在这里挖怎么样?”吕仁礼朝着城墙一指,张宜友恍然大悟后,为之绝倒!
凌晨4时,大家都已经集合了,只待军长董振堂下令突围了。这个时候董振堂突然对大家说:“坚决守住高台!人在高台在,誓与高台共存亡!”语气沉重、严肃而坚定。后来大家才知道,政委黄超派人刚刚送来了坚守高台的死命令。
18日,敌人把西关外民宅院落的墙壁打通了。19日上午,战况更加激烈,董振堂对在身边的张宜友等50多名干部战士庄严地说:“共产党员们,干部们!敌人上来了,为了民族和人民的解放,我们要血战到底!”敌人像蚂蚁一样纷纷爬上墙头,战士们就用刺刀捅,捅弯了;就用大刀砍,砍豁口了;就用叉子叉,叉子折了,就和匪兵们扭在一起,卡住他们的脖子,滚下城墙去,和敌人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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