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红网河北邯郸2020年8月17日电(潘永生)《香城固之战123》就要付梓了,校稿的这一段时间里,我算了算,我与香城固战役结缘,已经有26年的时间了。我今年50岁,基本是一半儿的时间。有人说,人这一辈子干不了几件事,回头看来,我这半辈子也就干好了这一件事,魂牵梦绕香城固。
我写了一个《香城固之战》的电影剧本,出版了两本研究专著《香城固之战100问》和《平原第一役——共和国将帅与香城固之战》,那些年里,我痴迷于香城固战役的研究,不痴迷,就出不了成果,不痴迷,就永远停留在人云亦云的口口相传的表层,探究不到事件背后的真相与内幕。
香城固战役,伴随着我的成长。我三岁起就在姥娘家生活,五六岁就跟着姥娘去老沙河岸边拾树枝当柴火,夏天乘凉,冬天猫夜,凑在一起的老人们都会自然而然地说起老沙河打八辆汽车的故事,胆大的姥爷还在战斗结束后,跑去战场,扒下来一双日军的翻毛皮鞋。我曾经天真地自问,姥爷不害怕吗?现在再看,直为自己感到可笑,善良的中国老百姓在历史上谁都怕,但归根结底,老百姓啥都不怕,在自己家门口的战事无论如何残酷激烈,自己是这一方土地的主人,有什么可怕的呢?!第一天的战斗于深夜结束后,第二天一早,战场周边的张家庄、香城固、庄头等村庄的老百姓,很多都跑到战场看热闹、捡拾东西,西张家庄的老耿,拾了一件日军的黄军衣,村里唱戏,一直做道具;庄头村的赵某,从尚未燃烧完的卡车上拆下来一块车厢挡板;北香城固村的王西江,和两个小伙伴去战场,远远看到被打死的三具日本兵尸体,顺手就拿去了被丢弃在附近的一个钢盔,一直放在自己家的粮食囤里舀谷子……
为搜集更多的民间口碑资料,我前后数十次利用星期日的休息时间,或骑自行车或骑摩托车,遍访了香城固周遭十几个村子里七十岁以上的几十位老人,踏遍了香城固沙滩战场遗址的角角落落,在那些老人们或激昂、或控诉、或淡定的娓娓道来中,我知道了民间的香城固战役。
写完剧本后,投给一家吉林的杂志社,许久的等待过后,忍不住打电话过去,编辑告诉我,出不了正刊,只能出增刊,但要出增刊,需要自己出一定的费用,一听自己出费用,我当即就在心里打了退堂鼓。后来又辗转到北京,找到一位将军的秘书,将稿子交给他,过了一段时间,他给联系了北京八一电影制片厂,答复说如果拍电影,当地政府要自筹资金六十万元……,自然而然,也就黄了。
转眼到了2005年,是伟大的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六十周年,前夕,报纸、电台、电视台,报道战事的文章连篇累牍,河北日报也派出了记者,他是“辗转”来到邱县的。他说,接到采访任务,就到了威县,威县告诉他,你去临西吧,到了临西,临西告诉他,香城固属于邱县,要采访,只能到邱县,于是,我就接待了他。听他谈起这个“来路”,我的心在隐隐作痛,一个大报的记者,不知道香城固战役发生在邱县,邱县人有责任呀!
这也成了我要写作《香城固之战100问》的直接动因。在开列问答题目的过程中,困难接踵而来,一些众说纷纭的史事如何取舍呢?譬如:香城固战役中到底烧毁了日军的多少辆汽车?日军到香城固扫荡的历史大背景如何定位?广为流传的两把粪叉战东洋的主人公是谁?香城固战役后牺牲的烈士埋葬在哪里?怎么办?我一头钻进资料堆中,细究蛛丝马迹,同时与史界权威人士交流探讨,细察来龙去脉,同时再次踏上寻访之路,搜集民间口碑。遇到双休日就出去,一路走一路问一路记录,回到家里就赶紧整理,或补充或修改,在这种平淡、紧张但精神充实的日子里,我的书稿初稿确定了下来。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踏访之路,给了我灵感和动力,更坚定了我编写下去的使命感和历史责任感。为弄清威县日军到香城固“扫荡”的路线、沿途村庄的方位、地理状况和佐证一些历史事实,我和妻子在60年前威县日军出城的时间出了威县城南门,沿着60年前威县日军到香城固“扫荡”的大致路线,一路走到香城固战场旧址。在东西夏官村南,经夏官村文友张学武的指点,我找到了路径依稀的一段“老路”;在第什营村,经过和一些街边老人的攀谈,我拍下了日军最后一辆汽车被撞毁的地点——第什营村十字街口;三进三出盖村间,我最终搞清了“两把粪叉战东洋”的主人公耿战胜和戚文善的姓名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到了圣佛堂村南、张家庄村北的地域,就是在这里,许世友曾经带领新一团的战士牢牢堵住了日军撤退的归路,把这里变成了侵略者的“鬼门关”。
站在暮色四合的莽苍原野,望着远处村庄上空袅袅升起的炊烟,听着四周传来的一两声狗吠与羊入圈的“咩咩”叫声,一种别样的历史悲怆感油然从心底荡起,既有我一路走来解开许多谜团的感慨,也有我一路走来能在心底与战斗者穿越历史时空沟通的感叹。
一百问的出版,让我了却了一个心愿,但却让我又系了一个心结,那就是,这件历史事实背后决定性的关键——人!究竟有哪些人参加了这次战役?围绕着这次战役发生了多少故事?曾经在香城固浴血的英雄部队和英雄前辈如今又在何方?
大约一个月后,解题的机会来了。2005年8月27日,《人民日报》第八版发表张宏一、谷震东的署名文章《香城固伏击战》,我的眼前顿时一亮,北京——还有香城固战役的亲历者!还有关注香城固战役的知情人!!于是乎,赶紧给人民日报社打电话,最终找到了写这篇文章的铁道科学研究院离休干部张宏一。
张宏一老人战地重游,来了邱县;我和妻进京拜访,结识了众多的香城固战役亲历者,通过这些老同志,我又和更多的知情人取得了联系。
忘不了那些老同志热情的鼓励。原三八六旅宣传队队员、海军装备部政治部副部长王恩田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现在要写香城固,有点晚了,好多老同志已经不在了,不过,你现在着手还可以,趁着我们这些人还在,抢救性地抢救吧!王老同时告诉我,由于高厚良将军病重住院,与将军见一面的机会没有了,但是,将军先前给香城固战役的题词拿来了。
忘不了那些老同志热切的眼神。在北京航天部高工、陈赓与王根英的儿子——陈知非家里,陈老见到我,握住我的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想不到,我还能见到香城固的人!” 时年已经78岁的陈知非老人,利用三个多星期的时间,以连环画的形式,徒手绘画了65页的《香城固诱敌伏击战画稿》,赠给了我,连环画惟妙惟肖,形神兼备。
忘不了那些老同志鼎力的支持。对三八六旅战史研究造诣颇深的云南丽江军分区副政委王庆和,回故乡长治,约我前去见面,王老给我带来了王新亭、周希汉关于香城固战役的谈话记录底稿以及三八六旅、一二九师的作战总结等珍贵文献,同时对我的书稿进行通览,解决了一些困扰我的问题,使我受益匪浅,《平原第一役》顺利付梓。
随着我在孔夫子旧书网注册“五竹轩书店”的成功,搜集香城固战役亲历者的回忆录成为我业余时间读书用书生活的一部分。杨国宇《刘邓麾下十三年》、刘艺亭、宋复光《冀南文学作品选》、和季铁中回忆录以及中华民国二十八年二月十五日《大众日报》之《威县我军大胜,敌军全部消灭俘获无算》等“新史料”的不断发现,让我掌握的历史记录再次无限接近香城固战役原版真相。一度,搜索关键词、下单买书、喜滋滋接收快递包裹、急不可待地捧书速读再次占据我的业余生活。于是,也就有了即将与香城固战役关注者爱好者见面的这本《香城固之战123》.
26年的经历,如过电影一般,在我的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我记住了上至将军下至农村老大爷娓娓道来的讲述,也记住了曾经给予我1000元钱帮助的三八六旅老战士何思仲老乡,也知道了某些官员关于香城固战役的“谬论”和一些吏目的“侧目”与“不屑”,以至于一些牺牲战士在时过八十年之后仍散葬在大临河关帝庙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