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西藏和平解放六十九周年暨西藏自治区成立五十五周年之际,仅以此篇缅怀那些曾经为解放西藏、保卫西藏、建设西藏甘洒热血、乃至献出生命的第二野战军第十八军机要交通战线上的老战士。
于凤山于五十年代末由于工作关系调离西藏,距今已七十年。随着岁月的流逝,西藏在他老人家的脑海里的记忆不但没有减退,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流逝,他对西藏那份感情、那份眷恋越来越强烈。直至去世前,他还念念不忘西藏、不忘那些和他一块在西藏并肩战斗过的亲密战友。
七十年前,于凤山随西南军区十八军从四川乐山到西藏的东大门昌都近1200公里的进军路上,边行军边剿匪,边向沿途的当地群众、藏民、僧侣、头人、土司等上层人物宣传我党我军进军西藏的方针政策。在冰天雪岭的天路征途中,他们忍饥挨饿,冒着刺骨的严寒,冒着塌方、泥石流、山崩、雪崩、冰雹的危险;冒着被冻伤、患雪盲症、患高山病的风险;忍受着严重的高原反应,克服了常人难以克服的艰难险阻,并且生命时常受到威胁。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他们蹚过了无数条冰冷刺骨、水流湍急、奔腾咆哮的大河大江;爬过了数座常人难以企及的大雪山。为此,我们无数战士献出了年轻的宝贵生命。最终,十八军胜利完成了党中央、毛主席交给他们进军西藏、和平解放西藏的光荣使命,把鲜艳、神圣的五星红旗插在了世界屋脊。
于凤山常想,他和那些牺牲的战友相比,他是幸运的,因为他能够继续为建设西藏、保卫西藏,守护好祖国的西南大门做贡献。于凤山在世时不时回首往事,仍历历在目,魂牵梦绕,挥之不去……
一、接受使命
当年随着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在全国的胜利推进,全中国的解放指日可待。然而西藏地方政府一小撮分裂分子与帝国主义势力相勾结,调兵遣将于藏东天险金沙江西岸,妄图阻止我人民解放军解放西藏,巩固国防。为完成祖国统一,加强民族团结,建设新西藏,1950年2月,于凤山所在的第二野战军(西南军区)第十八军接受了上级进军西藏、和平解放西藏的指示。
当时,于凤山在西南军区支援司令部军邮一站任机要交通组组长。一天上午,他们突然接到通知,集合开会。在会上讲话的是第二野战军司令部通讯处领导,他说党中央、毛主席已发出了解放西藏、经营西藏的指示,进藏部队缺乏机要人员,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参加入藏大军。
会后,大家都在热烈议论,跃跃欲试,并且有的同志已经开始写请战书。此时此刻,于凤山的心情相当复杂,既有想报名参加的那份兴奋与激动,又有点难以名状的犹豫不决。
于凤山于1946年1月参加察哈尔省阳高县革命武装第二区小队;比他年长二岁的同胞哥哥于凤舞于1945年5月参加八路军。弟兄俩相继参加革命对他父母来说既是一份巨大的荣耀,也是一份沉甸甸的、牵肠挂肚的惦念。
刚参加区小队不久,区小队就和敌人还乡团发生了遭遇战,敌人火力很猛,他们边还击边撤退到了赵石庄附近,敌人的骑兵队在后面紧追不放。在敌我激战之时,于凤山父亲在山顶看得一清二楚,尘土飞扬,枪声阵阵,夹杂着手榴弹爆炸声。老人家还听说于凤山在那次战斗中牺牲了。其实,他的子弹打光后,一位战友送给我一颗手榴弹,在敌骑兵快追上来的时候,他一拉手榴弹的引线,心里想着死活就这一下了,使劲向敌人投去,轰隆一声巨响,他趁着烟雾和敌骑兵下马躲避的一瞬间,一路狂奔,跳入一个土窖,躲了起来,未被敌人发现。敌人撤退后,他毫发未损地归队。在那次战斗中,区小队指导员光荣牺牲了。因为在战斗中指导员断后,掩护同志们,敌骑兵追上来的时候,他一跃而起,抓住一敌骑兵马笼头,用手枪抵住了敌人腰部,大喝一声,举起手来。对方是个军官,很有经验,发现指导员好像是没子弹了,抬手一枪,就把指导员撂倒了,指导员当场就牺牲了。目睹这惊心动魄的战斗场面,从此,于凤山老父亲惊吓得病在了炕上。
1948年9月,于凤山从察哈尔省阳高县武装部调入华北补训兵团,随部队南下。临走时,回家想跟父母道个别,但不知道该和父母怎么开口。他父亲患病躺在炕上,流着眼泪说:“凤山,你这次真地要随部队南下?”他说:“爹,放心吧,我不南下,我送一下其他战友们,我不带行李。”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背上背的行军行李放在了炕上,掉头出了家门。他听见父亲和母亲在背后喊着:“凤山,带上你的行李 。”实际上,他们知道儿子要随部队南下了。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蹲下来,抱着头,情不自禁放声痛哭起来,他心里知道,再也见不到他至亲至爱的父亲了。随后,他擦干眼泪,继续追赶队伍。
顺便要说的是,于凤山原打算过些时日,等全国都解放了,说不定找个机会可以回家看望父母(1956年,他回家省亲时,母亲才告诉他,他的父亲在他南下的那年冬天就过世了。但母亲每次给他去的信上总是说他父亲和她都很好,让他在部队好好干,别挂念家里。他母亲说父亲去世前一段日子,父亲忍着病痛、身体虚弱,让于凤山母亲扶着他瘦削的身体,蹒跚到屋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眺望着山下,眺望着远方……天天如此,直到身体坚持不住了。后来,他父亲下不了地了,躺在炕上,总是念叨着凤舞、凤山……直到去世)。
于凤山内心在激烈斗争着,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15岁山里娃,在革命的队伍里,成长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又在上级组织的严格政审、考核下成为机要交通员。我经历了在严酷环境下的游击战,参加大小战斗无数次和战役数次,在任何困难面前他都没有退却过。想到这儿,他的脸红了,感到极为惭愧。作为一名党培养的干部,怎么能够舍大义而顾小家。常言道:忠孝不能两全。他毅然奋笔疾书,写好了去西藏的请战书,交了上去。
最后,二野军邮总局批准了他的申请,他于1950年3月22日到达了十八军的集结整训地-四川乐山。他被分派到了新的岗位,任五十二师一五四团机要股机要交通员。从此,他就在川藏线上与党的机要交通结下了不解之缘,许多和西藏有关的党和国家的机密文件大部分是经他们川藏线上的机要交通员冒着生命危险不辞辛苦,从一个军邮站转到另一个军邮站,最后送达目的地。
二、进军西藏
于凤山所在部队是北路先遣队的主力,先遣队于3月27日在乐山召开了出师动员大会,军师等领导人参加,向他们一五四团赠送‘进军先锋’的锦旗。3月29日,军前指及他们北路先遣队自乐山出发,从而揭开了向西藏进军的序幕。
进军西藏从艰辛程度来讲,不亚于又一次长征。翻阅二郎山无疑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进军任重而道远,无数艰难险阻仍在前头,无数高山险川需要部队指战员一步步征服。没有坚定的信念,没有坚强的意志,没有坚持的勇气,是无法克服重重困难抵达胜利彼岸的。
4月11日,先遣队开始翻越海拔3212米的二郎山,它是进军西藏要翻越的第一座大山,因川西平原暖湿气流与高原冷空气在此相撞,气候变化异常,山顶有很厚的积雪。蜿蜒小路且泥泞不堪。加之高原空气稀薄,爬山时气喘嘘嘘,不时有人滑倒,衣服溅满泥水,有人还划破手脸,鲜血直流。于凤山与战友们经过两天奋战,越过了二郎山。正是由于二郎山的险峻,难以逾越,及征服二郎山的人民军队才有了《歌唱二郎山》这首脍炙人口、久唱不衰、影响了几代人的好歌:二呀二郎山高呀么高万丈,古树荒草遍山野,巨石满山岗;羊肠小道难行走,康藏交通被它挡那个被它挡。二呀二郎山,哪怕你高万丈,解放军,铁打的汉,下决心坚如钢,要把那公路修到西藏……
于凤山随着北路先遣部队又越过当年红军长征路过的大渡河上的泸定桥,继续前进。他们出康定后,翻越了海拔4300米的折多山。这座山百里之内荒无人烟,山上空气更加稀薄。尽管内地三四月正是艳阳天,此地却冰冻三尺,寒风凛冽。于凤山和其他指战员们同样,普遍有强烈的高山反应,他们呼吸急促,心跳过速,嘴脸干裂,还出现脸肿、眼肿、流鼻血、头晕等症状。经过各级干部、共产党员的模范带头,开展思想体力互助,终于顺利地通过进军途中这一座高海拔的大山。 4月28日,队伍胜利到达甘孜(甘孜位于雅砻江的上游,藏语是洁白),从此踏上了藏区的茫茫大地。
上级命令在甘孜休整,部队利用间隙还帮助当地藏族群众背水、劈材、扫地。于凤山还主动申请参加为群众治病医疗小组,因为他家是祖传中医,耳濡目染,他向父辈也学了一点中医,他尤其擅长针灸。他为几位当地藏族百姓进行了针灸治疗,他们夸他医术很好。能为藏汉民族团结做些事,使他倍感欣慰。
由于缺乏粮食,最后他们部队不得不开展“挖野菜、捕麻雀、捉老鼠”活动。然而当地寺庙却传出话来: “田鼠是地菩萨,麻雀是天菩萨。”为尊重藏族人民的风俗习惯,部队不得不停止捕捉鼠雀。藏族人民称赞:“ ‘金珠玛米’(解放军)、是‘嘉萨巴’(新汉人)”。‘新汉人’成为藏汉民族团结的纽带,是党的民族政策结出了硕果。
由于西藏反动派阻止十八军过金沙江,十八军强行渡江,揭开了解放昌都的序幕。于凤山作为部队一名机要交通员始终随部队战斗在前线,与战友一块儿多次出色地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从10月6日至10月24日,历时24天,大小战斗20多次,英雄的十八军终于把红旗插在了昌都城上头上。
三、献身机要
昌都战役胜利以后,于凤山于1951年5月,调到了十八军第一办事处八兵站军邮转运二站,任机要交通组长,担负着川藏线运送机要文件的重任。由于他胆大心细,机智勇敢,勇挑重担,单枪匹马(他们机要交通员都佩带两支枪, 卡宾枪、快慢机手枪各一支)多次顺利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及时把机要文件送到目的地。四个月以后,于凤山调到了刚建立起来的十八军第一办事处九兵站军邮转运二站,任站长。这个站驻扎在后来闻名全国的藏东昌都第一村-岗托,岗托被称为西藏最早升起红旗的地方。因为解放昌都时,解放军的部队在这里修整准备战斗时,红旗最先飘扬在岗托,早于其它地方,这个称号由此而来。
当初川藏线的兵站条件是相当艰苦的,伴随他们的是‘干打垒’、土坯房,风吹墙裂雪进房;做不熟、食不饱,头痛难挨直喘气。挨饿、缺氧、严寒这都算不了什么,他们时常面临的是生命危险。他们在运送机要文件的途中,时常会遇到被打散的藏军或土匪的袭击。敌人多的时候,他们这些机要交通员一边还击,一边尽量不与敌人纠缠,想办法摆脱他们,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作为机要交通员,主要任务是按时把机要文件送达目的地。他们有时实在摆不脱敌人的时候,就快速下马,躲在山丘后面,让战马卧在他们旁边,他们用卡宾枪向敌人猛射,撂倒敌人三、俩个。对方一看解放军火力很猛,不好惹就撤了。
1953年1月,于凤山赴西藏军区波密警备区军邮支局任站长。有一回,他们站接到一份绝密文件,要求十万火急送达目的地。由于其他人员都外出执行任务去了。于凤山只好留下一位交通员值班,他立马带上另一位交通员,装好文件,带好武器,翻身上马,出发。那位交通员在前面,于凤山紧跟在后,他俩一边策马奔驰,一边观察着山两边的情况。快出一座山时,突然,枪声大作,估计有十多支枪在开火。他俩的第一反应是立马翻到马肚地下,给敌人制造他俩都被打中的假象,但同时都把驳壳枪掏了出来。这时马也放慢了速度,然而,马还在向前跑。不一会,有十几个土匪叫喊着,冲下了山坡。等敌人靠得足够近,完全进人手枪有效射程,在马肚低,他俩同时开火。一梭子弹全打了出去,打了敌人一个猝不及防,撂倒四、五个藏匪,他俩边翻到马背上边装好子弹射击。敌人想回到马跟前,骑上马再追击,已来不及了。一眨眼,他俩骑着马已跃出了山口。当时,于凤山由于顾着保护文件,还击敌人。到了目的地,他才感觉脖子热乎乎的,原来头皮被擦破一片,留出了血,幸好没伤着骨头。他们这次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受到了波密分工委、波密警备区司令部苗丕一等领导的大力表扬,上级为他俩各记三等功一次。
1955年1月,于凤山赴解放军成都至拉萨兵站部甘孜办事处军邮站,任站主任。一年后,由于工作的需要,上级安排于凤山转业。他随即被派往中共西藏昌都分工委(地委)机要交通站,任站长。因为他出色的工作表现,当年10月,根据中共西藏工委(西藏自治区党委前身)电示,中共西藏昌都分工委组织部任命于凤山同志为中共西藏昌都地区机要交通局局长。
于凤山无论在哪一个工作岗位(虽然在地方,由于西藏的特殊性,他们与在军队时候的武器配置几乎一样),他都在与死神相伴,并且每次都与死神插肩而过。每天晚上睡觉,手枪就在枕头底下,随时应对不测,尤其是在甘孜、昌都的时候(当时,康巴区匪患相当严重,不时有叛匪出没,处境十分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