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是甘孜州的首府,也曾是西康省最早的省会。在康定这片广饶的康巴高原上,留下了深深的红军脚印。
过去人们对康定红色资源的了解,多半以为是木格措景区外围的红海子。其实,第四次到康定,我才知道康定真正的红土地不是红海子,而是距离康定情歌城75公里之遥的金汤镇。
五月二十四日(农历四月初九),正逢康定一年一度的“转山会”。笔者没有上跑马山,而是与同事(都江堰电视台时政记者王义)一道驱车去了一趟金汤镇。
经姑咱三叉路口左转,沿大渡河左岸一路上行,黄金坪隧道、杠吉村、耙亚隧道、舍联、前溪、牛棚子隧道、鱼通大桥、金康隧道、长河坝隧道、河口隧道、干沟村隧道以及野坝、江咀、麦崩等地名再次镶嵌进了我们的记忆地图里。
出干沟村一号隧道不足三十米,便见一座大桥横亘于蓝天碧水之间,这就是“大渡河大桥”。我们的越野车右转上桥,离开省道211线,沿长桥卧波直向对面驶去。桥过完后,又进入金汤河口隧道,这便是我们一行要去的目的地——金汤。
金汤镇,被时光遗忘的康东北红土地
金汤镇是康定下面的一个小镇,坐落于康定市东北部,距溜溜城75公里,面积189.9平方公里,人口0.4万。金汤原为金汤乡,1966年曾更名“永红公社”,与三合乡、捧塔乡毗邻;2015年康定撤县设市,金汤乡改为金汤镇。
金汤的得名,源于境内的大渡河支流金汤河。据《康定县志》载,金汤河,在《蜀水经》、《蜀水考》中称之为“鱼通河”。金汤河上游自铜林沟起亦称铜林河、银厂河,发源于与小金县交界处的枷担湾梁子南坡,全长80.5公里,流域面积1104.5平方公里。
清光绪三十四年(公元1908年),清政府将打箭炉厅改为康定府,康定之名才始见于史。民国二年(1913年),设康定县,属川边特别行政区。
1935年5月29日,红军飞夺泸定桥后,中央红军向北经过荥经、天全、芦山及宝兴藏区,翻越夹金山,在懋功(今小金县)达维镇与红四方面军会师。
1935年6月12日,两大主力红军达维会师后,红四方面军在致中共中央的电报中,多次建议红一方面军向西康发展,以实现其经营康、藏的战略目标。两河口会议后,建立西北联邦政府一事受到中共中央批评,改西北联邦政府为川康革命委员会随军北上。
但是,张国焘顽固地坚持经营康、藏的设想。在红四方面军调头南下后,他多次提醒朱德、徐向前等不要轻易放弃经营康、藏。10月31日,他还致电给陈昌浩、徐向前说:“西康为我惟一后路,不可以西康后说自误。即道孚亦比绥靖人口多出产多,康定道孚若为我有,粮食解决,有宽广后方,且能向西昌方向发展。在敌能守住邛、大、名、天、芦一带碉堡线时,即宜不失时机取康定为好。”这一时期,张国焘一直瞩目着西康藏区。
《中国共产党甘孜州历史》第一卷写到:“1936年1月28日,张国焘在宝兴召开的活动分子会上所作的《艰苦卓绝 争取我们的胜利》的报告,说明红四方面军下一步的战略目标,是西进康北,首先消灭李抱兵,用迂回战术消灭薛岳,在西康藏区建立革命根据地,争取与二、六军团会合北上,阐述了《康(定)道(孚)炉(霍)战略计划要点》”。
金汤地处康定东北部的邛崃山脉与大渡河之间的崇山峻岭峡谷地带,海拔高度2110多米,气候相对比较温和,出产比较丰富,称得上是“康东北的小江南”。
“红军初到村寨时,只能看见少数穷苦老弱病残群众在家里看门。听说红军翻过木挖梁子,正朝金汤过来时,村里人赶紧躲到山上去了。”年近九旬的郑循宽老人回忆起82年前的情景,依旧情绪激动。
郑循宽说:“没过几天,随身带的粮食吃完了,村民壮着胆子摸黑回家取粮食,却发现房子并没有被烧毁,家里的东西也丝毫没有被翻动的迹象”。
口口相传,躲藏在山里的村民们这才知道红军不是“青面獠牙的魔鬼”,而是穷人的队伍。
《红军长征在甘孜藏区》一书里记载:1935年农历10月1日,红军到达金汤,当即在寇家河坝、汤坝两村召开红军指战员和村民大会。红军干部对各族群众宣传共产党的方针政策和红军的性质、任务,揭露国民党和剥削阶级的罪行;建立人民革命政权、进行土地革命;动员外逃的群众回家生产,青壮年参加红军等等。
在金汤,红军广刷标语,散发传单,宣传形式多种多样,内容十分广泛。因时间长久,红军所书写、散发的标语、传单未能保存下来。
据健在的当地老乡和红军老战士的回忆,红军标语的主要内容有:“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打倒军阀列强,建立工农政权!”、“拥护苏维埃政府!”、“红军是穷人的军队!”、“番汉人民是一家!”、“番汉人民团结起来!”等。多年以后,汤坝村传承下来了讴歌百姓与红军鱼水情的舞蹈《霸王鞭》。
红军通过广泛的宣传,使金汤地区广大民众对共产党和红军有了初步认识,从而解除了民众思想顾虑,唤醒了民众,使群众从原来对红军畏惧,转变为亲近、热爱、大力支援红军。同时,民众为红军捐献粮食,报名参军。
据有关党史资料记载,1935年10月28日红军攻占国民党金汤设治局驻地汤坝村。11月上旬,中共金汤县委在汤坝村成立,下设宣传部、组织部、少共部、妇女工作部。同时,设立金汤县苏维埃政府,在附近的孔玉、新和、捧塔、三和、麦崩、前溪建立了乡苏维埃政府。
红军一边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一边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政策,唤醒群众,传播革命思想。这些宣传对安定人心、稳定社会秩序、动员外逃群众返家生产起到了巨大作用,并为建立地方党的组织和苏维埃政权创造了条件。
中共金汤县委建立不久,由于军事斗争需要,县委机关迁驻泸定县岚安乡。当时县委管辖区域有康定县境内的金汤、鱼通、孔玉地区及泸定县岚安乡。
金汤镇党委书记李恒香说:“这一段历史,使金汤镇汤坝村成为了革命老区,汤坝村也获得了中央和省委补缴党费30万元,补助用于发展当地产业”。
为此,汤坝村党员干部群众备受鼓舞,村民群众决定用该项补助资金在金汤镇集镇修建红色文化传承展示基地,并自主集资127万元。目前,该项目已获得省、州、市三级组织部核准,6月份正式动工,预计12月完工。
赵磨子,见证60位红军战士壮烈牺牲
狮子岩山乱石穿空,云雾缭绕;金汤河水淙淙流淌,清澈冰冷。
没有飞夺泸定桥的英勇壮烈,没有巧渡金沙江的波澜壮阔,红军却在海拔2000多米的藏区山沟里,留下了一段可歌可泣的英雄往事。
百丈关战斗失利后,红四方面军屯兵于天全、芦山、宝兴地区休整过冬。国民党各部利用红军休整之机,完成封锁线的构筑,开始向红军大举进攻。红军一部从天全境内翻越二郎山抵达泸定县岚安乡,建立苏维埃政权。另一部从宝兴境内东拉山、草塘沟、赶羊沟翻越黑卡梁子,抵达康定县金汤。而驻丹巴的红三十一军九十三师也在红五军一部的配合下,进至牦牛沟、大炮山一带,向守敌李抱兵部发起攻击。红三十二军则在金汤黄泥岗、狮子岩、野牛沟一带游击,做出直插泸定的姿态,使敌人不敢轻举妄动。
由于经年累月的战役,红四方面军减员严重,亟待休整。徐向前率部溯河北上,在距离汤坝四里外的新联下村赵家磨房附近,设立了一所红军临时医院,将伤病员安置在此地养伤。
站在山脚下的河滩地上,新联下村村主任赵忠兴指着草木掩映的几间残破石屋说:“这就是当年的红军临时医院,徐向前总指挥就住在这里”。
赵家磨房地势平坦,向阳背风,是一个疗伤的好地方,当地人都叫“赵磨子”。我们看到,因为岁月的侵蚀和近几年的两次洪水,医院遗址几乎被摧毁殆尽,围墙也完全倒塌了。
“我爷爷赵万荣当年在这个院子里,他还给徐向前理过发呢!”赵忠兴说。不过,当时赵万荣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与战士穿着别无二致、跟他笑呵呵拉家常的汉族男子竟是红四方面军的总指挥。
作为理发的回报,徐向前赠送给赵万荣一套缴获来的火镰。生前,赵万荣把它当做珍贵的礼物藏在神龛下的暗格里。直到暮年时,才将它找出来,从而把这段尘封的往事告诉了孙辈。
据党史查阅和当地长寿老人赵西芝说,在红军撤离康定县境后,国民党守军残部和民团头目—土司头人的反动气焰又嚣张起来。曾一度逃匿在外的反动势力接踵而归,他们秉承蒋介石的旨意拼凑、组织“还乡团”,实行“清乡”,大肆残害苏维埃干部和革命群众,其手段极其残忍。
1935年农历冬月十八,红军主力部队撤出金汤后,驻在汤坝的各部尾队人员,前去约二公里处的赵家磨房——红军临时医院驻地,接转驻扎在那里的红军医护人员及伤病员共60余人(其中女红军7人)。康定县属七区区长甲安仁闻讯后,调集纳脚沟、二郎两村民团伙同金汤六个村的民团共200余人包围袭击赵磨子。
当时,不仅敌强我弱,弹药缺乏,前后无援兵,而且在地形上又处于东面临河,水深急流。那里西面靠山,悬岩峭壁;南北两端的沿河小道关,民团设卡以火力封锁的劣势。经过一场生死博斗,除一人逃出虎口(经群众担保释放保护起来),一名女红军因不堪受辱而投河外,其余60名红军伤病员及医护人员全部牺牲在敌人的枪弹、屠刀之下。
郑循宽、赵西芝都曾回忆说,红军有的当活靶子用枪打死,有的被乱刀砍死,有的身负重伤尚未断气也被扔进泥坑活埋。最后,红军尸体全部被敌人丢进距赵磨子约六十公尺远的一个烂泥水函里。随后,这个烂泥凼被群众称之为“万人坑”。
1935年农历腊月初十,甲安仁呈文向驻守康定的国民党十六军军长李抱冰、县长华浩然报告“战功”时称:“职思若不趁机扑灭,鱼通上下岂能安清,是以迅即密调纳脚、二郎两村民兵二百余人,于十八日(即冬月十八日)攻取金汤赵磨子。枪打刀砍共打死“匪兵”(指红军)六十名(女六人),该“匪”实难立脚,退下边坝五家寨,民兵跟步追击,猛将“匪”全部消灭,惟有痞棍唐礼云即游击队长隐向偏荒僻境处,……遂得以漏纲”。
为严密清查流散群众掩护的红军伤病员,华浩然下令:“办理坚壁清野,认真防堵,如有捉得“匪”人(指红军)一名奖藏洋三十元,割获首一级者奖藏洋十元”。
在国民党的行政命令加金钱的诱惑下,当地反动头人组织了清乡武装队伍,开始挨门挨户搜查。红军伤病员虽然有群众的掩护,但也经常受到敌人的搜捕杀害。金汤区汤坝村韩素英家里掩护了一名伤病员,吃住在黑圈里,清乡的民团来抄家搜查,找出了这个红军也被枪杀。
鲜血染红了河畔的水塘。村民们虽与红军战士相处不久,但念及红军的恩情,纷纷自发地将牺牲战士的遗骸安葬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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