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夏,年逾72岁的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张策,回到他当年参与创建的“硕果仅存”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中心南梁,看望父老乡亲。
一天,他不顾山高坡陡,森林茂密,山路崎岖,骑上骡子,来到当年陕甘边区苏维埃政府和陕甘边区革命军事委员会的驻地寨子湾,寻访他的老房东刘文英。
他沿着葫芦河,穿过林锦庙,走进四合台,爬上子午岭,来到寨子湾,感到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亲切。五十多年了,这条沟叫什么名字,那座山上住着谁,这个崾岘连接着哪,那个山峁后面是什么地方,他都仍然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毫无差错。一路和市、县、乡陪同和随行人员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来到寨子湾东梁一个农家土窑院前。走近院畔,他极兴奋地朝一位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太婆,模仿陕北话,喊道:“老婆子,你看谁来啦!”这位和他年纪相仿的老婆婆手搭额头,仔细把他上下端详了一会儿问:“你是谁了?来这么多的人,找谁了?”张策学着她的样子,故意逗她:“你说我找谁了?”老婆婆反问道:“我不晓得你们找谁了?”张策又很认真地说:“你好好看看,不认得我了吗?”老婆婆说:“我不晓得你是谁,就是看着有点面熟,像是在啦(哪儿)见过你。”张策听后,哈哈大笑,高兴地大声说:“我是张策!”老婆婆迟疑了一下,又惊又喜,马上满脸堆笑,骂道:“死和尚,才是你呀!一满哩长得让人认不出来了。你尔格长高了、长白了、长胖了,我咋见也认不得了。”众人见状,笑成一团。
这位老婆婆就是从陕北横山县逃荒而来、南梁堡寨头、哥老会大爷刘生元的女儿刘文英。当年,为了防范兵匪祸害,刘生元组织带领哥老会大爷郑德明、马俊华及周围二十多户乡邻,维修了坐落于子午岭上、陕甘交界的南梁堡。由于刘生元生性豪爽,喜欢广交江湖人士,慢慢地南梁堡便成为陕北、关中一带客商和江湖人士北上南下的落脚之处。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刘志丹、谢子长、高岗、习仲勋、王泰吉、黄子文、张秀山、杨森、杨琪、马文瑞、马锡五等陕甘革命先驱,无不以此为落脚点,从事艰难的革命活动。
2008年夏,笔者上寨子湾普查革命遗址,偶然遇到刘文英老人,她头戴一顶白的确良帽子,十分深情地向笔者讲述了张策看望她的情景。她说,张策是个有心人,官都那么大了,年纪也那么高了,天又那么热,爬沟钻山的,远远地来看望她,还硬塞给她三百元钱。不就是当年在她家住了几回,吃了几顿饭,过了一回年么,还记得那么牢,就是和人不一样。她说,他父亲江湖义气浓重,结交广泛,家里经常人来人往,在陕甘人称“管饭大爷”。那时,饭把她做得够够的(厌烦的意思),人把她伺候的够够的。上个世纪三几年,张策、习仲勋和她一样,都是二十大几的年轻人。他俩是一前一后来到南梁堡的,是刘志丹领来的,向他父亲刘生元做了交待,让他俩暂时住在她家,在南梁周围开展革命活动。他俩个都是大个子,张策整天长袍大褂,习仲勋背个白洋布包包,早上走了,晚上回来。他俩个调皮得很,活跃得很,俩人在一搭话多得很。有时候走在路上爱吼秦腔,常常远远地就听见他俩个回来了,我大(指刘生元)就喊叫着让我快快准备饭菜。
2010年秋,笔者翻看刘文英老人的这段录像时,忽然想到,她为什么称张策为“和尚”呢?当再次去寨子湾寻问刘文英老人时,没有想到她已经去世。她的儿女们谁也说不出个究竟。我们猜测讨论了一番,都认为这是南梁的方言,南梁人的习惯用语。因为至今,南梁一带上了年纪的老人,一个笑骂一个,喜欢用“和尚”、“死和尚”、“鬼和尚”这些词语;极个别的人,骂牲口时,也用“和尚”这个词,褒贬不一。音是这两个字的音,字是不是这两个字,一时还考证不清。
2011年春,张策的女儿张婷婷回到南梁,笔者问到此事,她也不清楚。
2012年夏,张策的儿子张庆庆回到南梁,笔者和他交谈时,才弄明白这个称谓的由来。原来这是南梁的老百姓给张策起的绰号,其中隐藏着一个真实的革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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