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曾纪财几经曲折,终于找到交通员的住处。隔着窗棂见有几个人正在灯下抽烟,听见敲门就熄灯。曾纪财说:“我是老曾,从河东过来的,请开开门。”屋里的人不仅不开门,反而说:“你是土匪,打短棍的。再不走我就报告广东军来抓你。”曾纪财只好离去。翌日傍晚,交通员只身找到山上,解释昨晚不开门是身边有靠不住的人。于是,把曾纪财等人接到村里。第四天夜晚,交通员准备了茶水和干粮,派了两个农民带路,把曾纪财一行送到梅源坑交通站。经交通站联系,3月底,项英、陈毅终于到达油山廖地,与中共赣粤边特委相汇集。 担任战略地位大龙书记。1935年4月初,项英、陈毅为设法打通与中央根据地的联系,决定派曾纪财担任中共大龙地区中心区委书记。大龙,地处信丰、南康、赣县3县接壤处,包括信丰的牛颈、星村,南康的龙回、三益和赣县的大龙、立濑、王富等地。这一带没有大的回旋余地,但与中央根据地仅隔一条桃江,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 曾纪财到职后,首先恢复和健全大龙中心区各级中共组织,然后建立一套新的工作方法。他要求全体中共党和共青团员与游击队员换成百姓装束,以利保存自己。取消中共、共青团支部会议,采取砍柴、割草时个别联系的方式,传达中共组织的指示。游击队的筹款,由定时定点交款改为不定时上门索取的方法,以防中敌圈套。在曾纪财的领导下,大龙游击区的工作别开生面,很快成为这一带的中心。 这年冬天,国民党对大龙游击区实行封山“清剿”,将偏僻山区的零星住户赶出山坑外,合并到大村庄,统一编组保甲,企图使游击队断绝给养,陷于空山而饿死。为粉碎国民党的阴谋,曾纪财分别布置各区撤毁山上的棚子,消除目标;有目的分派一批党团员混同群众搬迁到山外去居住,并指定立场坚定者打进国民党去做保甲长,争取和保护群众,扰乱国民党阵线。游击队员则分散到山边山外的村庄,以“工农联盟”的组织形式,粉碎国民党的移民并村。 国民党眼看封山“清剿”的企图未能得逞,便四处张贴布告,捉拿游击队负责人,以千元悬赏,通缉曾纪财。同时又利用宗族姓氏对曾纪财进行劝降。国民党星村乡乡长曾联芳一面张扬说:“曾纪财下山可以到我曾屋来,我们是大姓,我可以作保。”一面派人对曾纪财劝降。一天晚上,曾纪财从山里到岳母家,想请舅母买点吃的、用的,顺便打听消息。他跨进门槛,只见二姐也在屋里。“茂生,你回来了就好。”二姐一见曾纪财便先开腔,“曾乡长告诉我,叫你不要去当红军了,县里已经空开一个官位,你若去,就给你官做,不愿做官就给你钱花。下山后保证你人身安全。”曾纪财说:“姐姐,你受骗了。我一不做国民党的官,二不要国民党的钱。死我也要死在革命队伍里!”二姐说:“我不管骗不骗,反正你不能再去当土匪了!”曾纪财不听犹可,一听二姐也跟着讲自己是土匪,不由气得咆哮如雷:“你不要替敌人说话!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姐姐!”说着,把短枪往桌上一放:“再不然,我就先杀了你!”吓得二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此后,谁也不敢来劝降。
1936年立春已过,如何组织发动被赶出山坑的群众和国民党作斗争,争取回山里春耕播种,这是摆在区委面前的紧迫问题。曾纪财决定开会研究。狡猾的敌人何尝不知,山里农民如若回去,游击队便如鱼得水。于是,他们想在春耕之前,来个突然抄山,并使出了乔装打扮、刺探情报、日夜埋伏、收买叛徒的伎俩。区委开会的地点在阳灵坑山谷的溪边。炊事员老林婆砍了些树枝,把会场伪装得严实、隐蔽。四周的进口处,也堵塞了一些蒺刺、树枝作障碍。夜深了,山里一片寂静,区委干部尚未到齐。趁等人的空隙,少共(共青团)龙回区委书记钟志阶在毯子上睡得正香,中共龙回区委书记朱锡照也在瞌睡。老林婆正要往锅中下米,忽然听见拉树枝的沙沙响声,仔细一看,似有几个戴钢盔的人影。老林婆断定是国民党军来了,赶紧操起锅铲往铁锅上一砸,“当”的一声,随即大叫喊:“白狗子来啦!”说完便跳下溪河顺水奔跑。刚起身走到河边的钟志阶听见喊声也就近下河,劈里啪啦的脚步声把国民党军引向河沟。“叭!叭!”枪响了。另一个大呼大叫:“别开枪!抓活的!”接着几个人扑上前,抓着老林婆,一看是个女的,心想女人跑不远,等会再来抓。于是丢下她继续追赶钟志阶。老林婆急中生智,从衣袋里抓出一把买菜用的银元,“咣当咣当”撒在地上。几个国民党军士兵见钱眼开,赶快回过头来抢银洋。钟志阶趁机攀藤附葛,迅速爬上河岸,一溜烟跑了。国民党军也想抓着藤蔓上岸,可藤蔓老是缠住肩上的枪,无奈,只好朝钟志阶跑掉的方向胡乱开了一阵枪。当他们返回来抓老林婆时,老林婆也无影无踪了。 酷刑不屈牺牲得很英勇!曾纪财、朱锡照等人听到砸锅声和叫喊声,迅即离开现场,分散突围。因国民党军早已将这里团团围住,曾纪财没有冲出包围圈,不幸被捕。曾纪财被捕,是由于邵天仁的出卖。邵天仁原是游击队采购员,被“铲共团”团总王履培逮住后,暗中叛变。邵天仁被放回“将功补过”,趁曾纪财叫他买电池之机,暗中报告了王履培。 曾纪财被带到牛颈墟公堂。11年前自己在此受辱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他真恨不得点一把火将这公堂烧光。当天晚上,国民党交给曾纪财纸、笔,要他写自首书。曾纪财挥笔疾书,揭露了国民党的罪行,表明了自己革命到底、矢志不移的决心。
次日,国民党施用酷刑,用铁丝将曾纪财的鼻子穿起来,审问道:“谁是你的同伙?现在哪里?”曾纪财忍着疼痛,严词回答:“要杀便杀,何必再问。如果我抓到你,决不审问就把你枪毙掉!”国民党军官听了恼羞成怒,大叫:“给我烧!”于是,香火、烙铁一起上,把曾纪财折磨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这天下午,曾纪财赤裸着上身,被绑在公堂门口的柱子上“示众”。乡亲们都不忍看他。年仅28岁的曾纪财是那么苍老,脸色憔悴,伤痕累累,只有炯炯的双目,射出仇恨的光。 王履培的老婆,一手拿着纳鞋底的钻子,一手抓着一把鸡毛,走上前来恶狠狠地说:“土匪头子,这下你可跑不了啦!”边说边用钻子扎着曾纪财的肉体,每扎一个口子,便插进一根鸡毛,直至鸡毛插遍全身。曾纪财痛得昏死过去。 第三天,国民党扬言“油山游击队要劫持曾纪财”,布置了戒备森严的刑场,随着三声枪响,曾纪财倒在生他养他的土地上…… 曾纪财牺牲后,中共中央分局书记项英在1937年12月7日向中共中央的报告中称赞他说:“大龙书记较有办法,他能力强,而且艰苦工作。”他的牺牲,“对于我们是最大损失,使该区工作从此失掉领导中心。”陈毅也赞扬说:“这是个很好的同志。这个人的特点是不抱怨。苏区肃反搞得很‘左’,把他打错了,送去劳动改造,他没说什么。……这个同志是不错的,牺牲得很英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