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毛率中共众要员到延安机场迎接黄炎培等六位国民参政员,见到黄时第一句话是:我们26年前就认识了。1919年,黄请来美国哲学家杜威博士,在上海讲座,黄在会上讲演,毛在下边听。在延安毛的客厅里,挂的是黄炎培30年代题诗的画,同情长征危难中的红军。上世纪30年代黄便阅读了斯诺所著《西行漫记》中的毛泽东传。至此次赴延安亲眼所见所闻,应当说对共产党和毛泽东,经历了从不了解到了解,从同情到钦佩的过程,而毛对黄这位自己老师的老师,这样一位饱学又非等闲的学者,这样一位躬于实际长于实践的教育、经济、政治“三栖”人物,内心是敬重的。二人神交,心仪既久。这是毛、黄在延安纵论天下,对话历史的基础。
黄炎培等六位国民参政员应中共中央和毛泽东邀请抵达延安。在延安,黄的第一个感觉是不受限制,可以自由参观,不像在重庆身后常有“尾巴”。参观一家木器厂,黄想起自己创办的中华职教社的木工场,延安这家厂的产品,刨得很光,拼得紧密,与在延安各友人家里摆着的家具一样,看来不像是特地准备,黄最忌恨弄虚作假。延安城里到处是新住房,延安已由过去的两千人扩展到现在的五万人,黄想起游历内地时见到的大群大群无家可归的人。黄参观延安大学、延安医科大学、自然科学院、鲁艺等。城里有医院,乡下则是巡回医疗队。这里的教育卫生给黄留下深刻印象。在延安街上,黄看到人们气色红润,精神似都振作。 没有一个游手闲荡的人,也没见面带烟容颓唐的人。街上没有标语,只有挂着的黑板,介绍卫生知识。给黄印象最深的是街上的意见箱,每个延安人可以投书,上书建议直至毛泽东。黄还发现,延安人们对毛大多是直呼其名,一般不称其“头衔”,黄闻到浓浓的平等气味。从自由到平等,几十年苦苦追求,作为理想主义者的黄在这里似乎找到答案。黄说:“延安五日中间所看到的,当然是距离我理想相当近的。”眼前是美好的,然而黄担心,将来如何?六十余年来,饱经世事,历尽苍桑的黄,耳闻目睹了一个个政权、一个个政团、一个个单位、一个个个人的兴与衰,周而复始,是人性使然?抑或制度使然?黄对此在思考。而面对即将成功的共产党领袖,黄要与之既来共探讨,又为共勉之。如何永葆这是黄与毛对话之初衷,从而引发这场对话。
60年前7月,毛、黄做此番对话。也是那年7月,黄返渝后,友人一一登门相问,关切延安情景,于是为作答众友,黄骐夫人闭门谢客数日。口述,夫人执笔,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写成《延安归来》一书,且首次未经审查,自行发行,在国统区人人传诵,争购一空,又重印数版。正是《延安归来》一书,记录下这段伟大的对话,方为世人所知。或许是为延安对话付出代价,1946年匪特在重庆抄袭了黄家,在21世纪的中国,在改革开放的今天,在奔向现代化的江河大地上,那掷地有声的历史话音久久回荡,警示后人:“其兴也縨焉,其亡也忽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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