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凤嫂正和贾旭的媳妇正在装香肠。她们将猪小肠洗干净,把肉切成小块状,肥瘦搭配,和上盐、花椒、草果、味精等调料。贾正奎用竹丝编成一小圈,套开小肠的一头。凤嫂正和贾旭媳妇通过小圈往小肠里装肉。香肠装起,拴扎结实,挂在屋檐下的竹竿上。
凤嫂子对我说:“晾到半干就就可以食用啦。王书记,别看咱们现在超市和熟食摊子上也卖香肠,但比起自家的香肠来,显然缺少亲切感和那种独一无二的香味。”
我说:“那是肯定的。”
贾正奎和贾旭正在制作肝生。我们一边看他们制作,贾二叔一边给我介绍:“猪肝切成细泥,瘦肉用火烤熟,切成细末,加上葱姜蒜末、盐、香油、料酒、味精,拌匀,一桌一小半碗,红红的、生生的布满血丝,下筷子还得要些胆量。”我用手机照了照片、录了视频。这段时间来,我把传播陈坪民俗文化作为自己的重要任务,把自己的社交媒体用到极致。就连我媳妇都说,我在朋友圈刷屏大多,有点骚扰大家了。
周老师说:“这个看上去血红血红的,我可不敢下口。”
我说:“没事,就当吃生海鲜一样。”
贾二叔说:“坨坨肉和血旺这两个菜是陈坪杀猪饭的主打菜了。”
周老师说:“这两个菜我熟悉,有亲切感,我老家的杀猪饭也有这两个菜。”
贾二叔说:“那你说说,你们那边的做法是怎么样的”
周老师说:“坨坨肉,就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锅里煮透心,捞起来,切成二指见方,再放花椒、草果煮一会儿,不见血色即可。吃的时候打上糊辣子蘸水,一人能吃好几坨。”
贾二叔说:“我都能吃七八坨呢!告诉你们,十多年前,我才六十多岁,我家杀猪,我和贾正亮比吃坨坨肉,贾正亮吃了48坨,我吃了56坨!”
我惊异地问:“56坨那得有几斤吧”
贾二叔自豪地说:“至少有一斤半吧。”
周老师说:“能吃才能干,怪不得你老人家身体这么好。”
贾二爷叔:“王书记,不怕你比我年轻40多岁,就现在比,你也吃不过我。”
我说:“吃得是福,我比不过你哦。”
周老师说:“我们老家杀猪,血旺和豆腐都打成小块,开水下锅,用地地道道的水酸菜煮出来,酸辣鲜香,细嫩柔滑,图的就是一个鲜字,在城里吃不到。”
贾二叔说:“我们陈坪也是这么个做法。”
这时贾正奎忙了一阵子,得空抽支烟。他说:“王书记,我们炼的油渣也好吃呢。”
我问:“什么叫炼油渣”
贾正奎说:“刚才收拾猪,不是有许多油吗。把花油、板油切成大块,和水放在锅里煮,水汽蒸发干后,油会慢慢溢出来,舀装在坛子里,供一年食用,剩下的油渣又香又脆。”
此时太阳偏西,村小已经放学,周老师、江老师等学校老师,还有符医生都来了。凤嫂家亲戚陆续到来。菜已准备得差不多了,大家一起动手,在堂屋里摆了两桌,在院子里摆了四桌。菜上齐后,亲戚朋友们围坐在一起,能喝的喝几口小酒,不喝酒的吃菜,热闹欢喜,怡然自得。
说起来这些都是民俗和传统,上不了大之堂,也无需高厨调理,各家主妇信手做来,也象自然天成。或许桌子上还有油垢、凳子上满是灰尘,也许主妇的手裂里还有洗不掉的黄泥巴,但我们吃得亲切、自然、真实,从孩子的喧闹中,从老人的烟锅里,从姑婆媳妇的闹腾里,吃出和睦、热闹、喜庆、吉祥来,从渐行渐远的记忆中,吃出一段亲切、一段甜蜜、一段追思来。
贾二叔跟我说:“童谣中说小孩小孩你别哭,进了腊月就杀猪,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们盼望杀年猪吃肉的心情。杀猪一般从立冬开始,到大寒结束,历时一个多月,这段时间农活少,得闲暇,杀完年猪,春节也就来到,欢欢喜喜过完征月十五,一年的春耕生产又开始了,数九的农谚说:九九八十一,庄稼老汉田里犁。”
贾马二叔他们喝了两杯小酒,吃了些肉和菜。我们告别热情的凤嫂一家,回到村委会。坐在宿舍里,我想,农耕文明养育陈坪村人,比起工业文明和信息文明来,陈坪村自成一个天地,有他舒缓的节奏,有他极易自满的思维和得过且过的心态。今后的乡村振兴,要在传承与保护中,移风易俗,树立新风正气。
我跟周老师讨论,我说:“如果今后发展旅游业,游客到陈坪村上来,参观游览后,到农户家吃杀猪饭,零距离感受乡土文化,也是一种非常好的旅游体验。”
周老师说:“我知道市里有专门做杀猪饭的馆子,但不论怎么做,都没有农村杀猪饭这么有味。”
此时,村广播开展播放中央广播电台闻。周老师说:“贾二叔这个义务播放员还很认真尽责。”
我说:“贾二师这些老同志责任心强,这几天他正在收集整理陈坪民风民俗。包括笛子调、山歌调,说席的四言八句,等等。收集整理,加工提炼,再请市文化馆的老师编排、指导。既要体现传统、注重原汁原味,又要结合现代,让群众喜闻乐见,把传统和现代有机结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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