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49年9月25日,香山那间临时作战室里——’正人,这次回江西,425团给你,务必带回一个活口。’毛主席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一句话,让陈正人眼前浮现母亲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也让他知道,二十二年的旧账终于要清算了。
陈正人原籍遂川,1927年秋收起义后便跟着部队上山,在井冈时期就以敢打敢拼出了名。1934年长征动身,他因受伤留在南方坚持游击,几度与死神擦肩。母亲惨死的消息,正是那段隐蔽岁月里传来的。老人家被肖家璧抓去威逼,宁死不屈,最终被乱枪击毙。那一年,陈正人三十出头,脸上还有新愈合的弹痕,他把昏暗油灯吹灭,只说了一句:“欠下的血债,总得有人来收。”
战争年代任务接踵而至,个人恩怨只能先压在心底。抗战期间,他担任八路军教导旅政委,又转至东北野战军搞政工;辽沈大战末尾,因连破四座城而在东北军区立下一等功。新中国大局已定,毛主席要他回江西主管生产,本是一桩喜事,却因为“425团”三个字,暗暗拐了弯——主席显然知道,那把隐藏多年的复仇火苗从未熄灭。
425团前身是晋绥老部队,山地作战经验丰富,编制虽不大,却以“鬼见愁”著称。带上这样一支队伍,等于替陈正人配好了最合适的刀。离京时,他按惯例未着军装,只携带一条旧围巾。警卫问他为何不披大衣,他半开玩笑:“叶子更薄,砍起杂草才干脆。”大家知道,那“杂草”指的就是肖家璧。
转回江西途中,425团分几路潜行。为了不惊动潜伏的旧部队,陈正人把队伍打散成小股,“化整为零”渗入遂川周边。当地百姓见到解放军,先是一愣,随后掀门板递红薯。有人低声提醒他:“肖屠夫在山里,狗腿子多,你们可得留神。”陈正人点头,把那位老乡的家门刻意绕了个弯,以免牵连。
夜幕降临,山风呜呜作响,狭窄的羊肠小道上,每隔二十米就有一个哨兵;425团摸黑翻山,靠轻声哨音互通位置。三天后,他们封锁了井水岭、官田岭、老虎坑三条要道,只留下南面一道缺口,诱敌出洞。正当众人以为肖家璧会按惯例钻进深沟密林,情况却突然逆转——侦察排在岭脚抓住了一名挑担的脚夫,身上的荷叶包里夹着一封刚写好的求援信。信面落款是“朱昭深”。
朱昭深,遂川老官绅,过去与肖家璧有姻亲,早年靠倒卖洋货发家。陈正人看完信,笑了:“老虎换皮也难成猫。”随即命令425团主力奔袭朱昭深宅院。清点枪支弹药后,全团只剩不足两千发子弹,陈正人却很笃定:“两千发够了,抓人要快,一梭子就行。”
11月11日凌晨两点,大雨倾盆。425团用惯的战术是“切进”,也就是先破外围、再直插中庭。不到一刻钟,朱宅外墙被炸开两道豁口。冲入的突击班在偏房扯下几床棉被,直接裹住肖家璧,堵住嘴拖了出来——这个昔日呼风唤雨的“土皇帝”竟毫无还手之力。雨水混着泥浆浸透他的长袍,他却还在发抖,嘴里只剩哆哆嗦嗦一句:“我给黄金,你们放我走。”
陈正人站在门口,没有掏枪,只冷冷问了三个字:“我母亲呢?”肖家璧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求饶又迅速暗淡,那条老路已经彻底堵死。次日,425团将其押往县城,沿途没有鞭炮,也没有看客起哄,只有冷雨和泥泞。审判持续了不到两小时,卷宗里摆着二十多年积累的血债:屠杀工农、焚烧民宅、联络敌伪、残害革命家属,共列出死难者姓名三百七十一人。法庭宣布死刑时,围观群众并未鼓掌,更多人只是垂着眼,似乎在默默替逝者送行。
执行枪决那天是1949年11月12日,地点选在昔日他纵兵烧毁的古樟树旁。行刑前五分钟,陈正人没有出面,只让警卫将母亲的旧围巾递给他。有人问:“您不去看看?”他摆手:“仇恨需要清零,情感留给活人。”随后转身离场,去安排遂川新区的土地丈量与冬收。
有意思的是,被称作“尖刀”的425团并未在遂川久留,在完成剿匪任务后,他们奉命北上,投入对海南岛的前期筹备。多年后,老兵回忆那段山雨夜袭,仍觉得酣畅淋漓;但在陈正人看来,那只是必须做完的一件旧事。“枪要归架,人得归田,”他常对地方干部说,“老百姓能在白天磨刀、晚上睡觉,那才算真正的太平。”
1955年,陈正人被授予中将军衔。授衔典礼结束的当晚,他给江西省委写了一封信,请求把母亲的牺牲经过补入地方志。同年冬天,遂川县志再修订时,新增一段文字:“陈母彭氏,节烈可风。”不多字,却足够后辈读懂那场迟到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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