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条曲臂,又成了某种政治关系象征,老是理不顺,总有点拧巴着。所以才有了“文革”中“评水浒”、“批投降派”等公开指向周恩来的一次次政治运动。即便在他处境艰难的时候,那条能弯能曲的右臂,仍旧醒示着一种韧力,激发人们联想。
——就这样,周恩来这条惊世骇俗的“曲臂”,凝聚了一段历史,形象地代表了一代政治伟人间,极其错综复杂的微妙关系。
这种关系又远远地超出了个人间的恩怨。个人恩怨会影响政治选择,但政治利害永远大于个人恩怨。为了政治利益,生活中恩将仇报的事情太多了,过去有,现在也还时有发生……
毛泽东的洒脱
中央的领导集体,是在延安形成并成熟的。甚至可以说,在延安时期的中央领导集体,是历史上最好的一个阶段。团结一致、富有成效。否则就不会有后来的全国解放和共和国的建立。这自然取决于领导集体的灵魂——毛泽东。
他除去具有令人无法比肩的才华和定见之外,还相当的洒脱、随和,富有浪漫的诗人气质。这无疑增加了他的个人魅力与亲和力。当时他钦敬和喜欢的人很多,喜欢谁就能够由衷地称赞谁。他赞朱德:“朱毛朱毛,没有朱哪有毛?”诙谐而亲切。
他赞彭德怀:“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还有他赞女作家丁玲:“纤笔一枝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昔日文小姐,今日武将军。”
当时的毛泽东,既能够接受铺天盖地的颂扬,也承受得起批评和咒骂。有一次参加群众集会赶上了雷雨,听到身边一个农妇恶毒地诅咒:“咋不让这雷把毛泽东给劈了!”他扭脸问道:“你认识毛泽东?”那农妇说:“不认识。”“你不认识他,为啥这么恨他?”“自从他来了以后租子多了,税也重了,俺们苦得没法活了嘛!”
陕北是穷地方,人口也不多,红军的到来自然给当地百姓增加了很重的负担。毛泽东没有还嘴,没有发怒,也没有询问那农妇的姓名,回到窑洞就召开会议,在根据地掀起了减租减息的土地革命。随后又发动了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大生产运动”。
在待人接物上,他的坦然随意,常常变成佳话流传开来。1940年初夏,著名爱国华侨陈嘉庚,带着海外华人捐助的财物回国支援抗战。先到重庆,受到国民党一掷千金的“热情款待”。却让他的心里大不以为然,抗战那么艰苦,重庆竟然还这么奢华。后来陈嘉庚又辗转来到延安,毛泽东就在杨家岭自己的窑洞前摆了小桌招待他。从坡下自己的小菜畦里拔来新鲜青菜,主菜是邻居大嫂送来的一只鸡,这顿饭却让吃过见过大世面的陈嘉庚大为感动。他正是通过这顿平时很难吃得上的饭菜,看到了革命的希望,看到了中国的希望。
斯诺在《西行漫记》里也记述了第一次见到毛泽东时的情景。当时陕北高原上的气候还有点凉,但窑洞外面的阳光倒很温暖,毛泽东就和他对坐在小院的太阳地儿里,开始了中国历史上非同寻常的一次长谈。
几乎没有什么客套,毛泽东就进入正题,谈话直截了当,又生动多智。随着他的谈兴越来越旺,身上开始发热,便不经意地解开了裤腰带,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伸进裤腰里捉虱子。捉到吸满了血的虱子,就用指甲挤破,啪啪作声。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极其自然,就像是交谈中必不可少的动作,能给谈话助兴,还可以加强话里的意味。
俗云:“穷生虱子富长疥”。黄土高原本就干旱缺水,又处于异常艰苦的战争环境,连毛泽东也没有条件经常洗澡,身上不可能不生虱子。令对面的美国人大为惊奇的是,在毛泽东生平第一次接见外国的记者的时候,竟能这么无拘无束、坦坦荡荡地处理自己身上的这些寄生虫,格外洒脱自如,显示出一种特殊的魅力。难怪会有那么多人追随他,纷纷从四面八方投奔革命,投奔延安……
毛泽东身上有种东西能使人的灵魂着迷。也真难为这位美国记者,毛泽东不拘小节地当着他的面捉虱子,反倒征服了他,令他着迷。看来人只要放得开,“土”有土的魅力,“洋”也会有洋的味道。
毛泽东要去重庆跟蒋介石谈判,却没有一身稍微能看得过眼的行头,大家帮着跟一个刚从内地投奔到延安的人借了件中山装,找苏联军事代表借了皮鞋和帽子……临上飞机前穿戴起来,“总导演”周恩来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问他自己感觉如何,他也觉得不大自在。
周恩来灵机一动,回窑洞翻出自己在法国戴的博士帽,往毛泽东的脑袋上一扣,效果登时大变,这顶帽子竟然把整个人都给抬起来了。
众人一说好,毛泽东自己感觉也自在了许多。他有一张著名的照片,站在飞机的舷梯上挥动着白色博士帽。从此,那顶帽子便成了他郑重其事时一个标志。
单从人文角度说,以毛泽东为灵魂的中央领导集体,在延安期间或许才是鼎盛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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