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的市容愈来愈漂亮,延安的市民穿着也不落人后,当地一位干部并对我说,延安的人穿衣比北京人洋气。登到宝塔山头,夜晚下看,一片彩灯霓虹,(与京沪)同样的口号,叫做让延安亮起来。从宝塔边下看着抢眼的还有很大的“家和超市”。延安人告我,肯德基,麦当劳,都落户革命圣地了。
还有安塞。延安改为地级市,管理着周边的6个县和延安市的几个区(这对增加延安的财政能力极有好处),包括以农民歌舞、绘画、剪纸著称的安塞。它的造型艺术令人想起当年解放区的革命版画、绘画,质朴而又强烈。它的大腰鼓,气势磅礴,不可阻挡,在影片《黄土地》中有非常夸张的表现,那是一种质朴乃至愚直的悲壮割舍,是一场扑不灭的大火。它的民歌,“泪蛋蛋落在黄土坡”与“是俺妹妹就招一招手”,土得掉渣的旋律与词句中,时时令人想起新中国初期的革命歌曲“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太阳出来了,满呀满山红”……,多数革命歌曲的旋律脱胎于北方农民的情歌。革命的力量正是在民间。革命的胜利包含着大西北黄土地的民间文化的胜利。革命博物馆的导游给大家解释歌曲《东方红》的由来,用呲呲呀呀的小曲唱腔唱“骑白马,挎洋枪,哥哥吃的是八路的粮……”就是《东方红》的调子。这使人回想起当年人们用大管弦乐队伴奏,由大合唱团四声部唱起的铙钹齐鸣,气贯长虹的毛泽东颂歌《东方红》,其旋律曾经回响在太空,由我国发射的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出。其实,“骑白马……”也已经不是民歌的原汁原味,原歌应是情歌。
革命文艺依托了陕北风情,并非完全偶然,农民革命的主体性质,革命文艺的群众路线,人民性的旗帜,与群众特别是陕北农民群众的血肉相联,使人民革命化,民歌民舞也革命化,使革命文艺也亲密无间地民间化了。
应该说,民间化是革命化的保证,而精英化的自恋,其结局多半令人长叹。
也许我在解放初期听到陕北旋律的时候还没有怎么熟悉那里的民歌,但是现在,在安塞听《赶牲灵》,听《兰花花》,听悲怆的《走西口》,却时时从中温习了青年时代充分感受的革命洪流、革命深情。我惊异于革命本身的质朴与苦情,忘我与决绝,大放悲声与望穿双眼的期待,生生死死的熊熊火焰……革命深情与农民的无望的从而更加热切的爱情追求的相通、同构,也许这正是革命赢得了人心从而赢得了胜利的秘密所在。
没有听过《信天游》的人,能理解中国吗?能理解中国人中国农民吗?能理解中国革命和革命以后付出的与得到的一切吗?
安塞的人民艺术家如今红遍中国和世界,他们已经到过十几个国家,巡展巡演,鲜花著锦,烈火烹油。
延安人得意于他们近10年来的迅猛发展。他们的GDP连续以两位数字增长,他们的市委书记王侠同志是全国不多见的女书记,省委常委,中央候补委员,玉树亭亭,决断进取,洒脱自如,外秀内坚,是延安的新一代,正在实现现代化的新人形象。人们骄傲地说,大片山岭的主色已经由黄变绿,绿化的成就开始显现。他们说那些到延安拍摄黄土地的人员,寻找大片黄山荒山十分艰难。他们说到延安地区的能源业,延长为中心的油田有着极好的效益。他们说许多旧貌已经换成了新颜,原来的扎在头上的“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已经不见,代之的是各色国内外名牌鲜艳毛巾头巾披巾;而扎在绥德汉子上的露出两个小犄角的毛巾,除了舞台上你也再难见。还有,你在各种公众场合,愈来愈难听到原汁原味的陕北话,而是一派京腔京韵。他们还说,延安到处是私家(小汽)车,好车多半是私人的,有“宝马”也有“奔驰”,有“凌志”也有“桑塔纳”。幸亏延安宾馆的食堂还能提供些炸糕、荞麦饸饹、绿豆饭、糜子粥……地方小吃,如李季、贺敬之等人描写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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