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岁,没有名字的她参加了红军,红军给她取了个名字——王桂兰;第一次参加战斗,她用手中的手榴弹狠狠地砸向敌人,并缴获了一支手枪;过草地时,发高烧昏死过去的她被误认为已经牺牲,半夜里,大雨浇醒了她,她挣扎着爬回了帐篷;抗日战争期间,被称作“娃娃女县长”的她因为过度劳累患上怪病,经抢救无效被宣布“牺牲”,晚上,被冻醒的她爬出了停尸房,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走进省中医院住院部10楼王桂兰的病房,只见老人正倚在床头半躺着,在紫红色的真丝夹衣的映衬下,她的脸显得有些苍白。伸手用力握住老人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老人的手软软的;望着微笑着的老人的脸,那眉眼间偶尔一露的刚毅,在我们眼前勾勒出昔日那个能说会唱,风风火火,不怕苦、不怕死的川北辣妹子形象。
报血仇,11岁参加红军,扬眉吐气第一次做了自己的主人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为了还债,才6岁的王桂兰被卖到了地主家。
“现在这个年岁的孩子,可能还要撒娇让妈妈喂饭。可我小女子天不亮就得起床,烧水做饭,侍候地主家一大家子人。我个子又瘦又小,干什么都要搬个小凳子,一不小心打烂个东西,那少不了一顿毒打,屁股和背上留下十几个青紫的印子。”说起这些往事,王桂兰仍旧泪水涟涟。
有一次王桂兰又被毒打,爹娘闻讯赶来找地主评理,恼羞成怒的地主又逼王家还债,王桂兰的父亲又急又气含恨而死。父亲死了,王家的天就塌了,欠的债更还不上,地主带着人硬收了王家仅有的一亩活命田,并带人挖田地里的王家祖坟,王桂兰的妈妈拼死阻拦,一头撞在墓碑上撒手人寰。
1932年12月,红四方面军由陕西南部进抵四川北部的通江、南江、巴中地区,开始了创建新的根据地的斗争。被多次买卖的王桂兰也逃回了老家。一天,在老灌场上,王桂兰看到赶集的人们都挤在大青树下,也好奇地挤进人群。原来是红军在宣判几个恶霸地主,宣传革命、招募红军。看到逼死爹娘的地主和地主婆也在里面,王桂兰扑上去要他们偿命。一个女红军扶起王桂兰对她说:“要报仇就参加红军!”
王桂兰来到招兵站,一个大个子问她:“你多大了?为什么要当红军?”
王桂兰一边抽泣着一边回答说:“11岁了。他们逼死了我的爹娘,我要报仇!我要跟着你们闹革命!”
大个子红军一边帮王桂兰擦泪一边说:“干革命不兴哭。叫什么名字?”
王桂兰回答说:“从小到大,人人都叫我小女子。”
“你总有个姓吧?”大个子红军又追问道。
“我爸姓王,都叫他王老汉。”王桂兰的话把大伙都逗笑了。
大个子红军说:“好!我们要你啦。名字嘛,我给你取一个,就叫王桂兰吧,桂花的桂,兰花的兰。当红军就改变了咱穷人的命运,咱穷人也要富贵他一次,红红火火地开一次花。”
从那天起,王桂兰就剪掉辫子,戴上八角红星帽,穿上蓝军装当上红军走上了革命道路。
上战场,妇女独立营战斗中显神威,王桂兰为自己夺得第一支枪
随着一大批妇女参加红军,红四方面军组建了青一色的妇女武装——红色妇女独立营。王桂兰被调到少共妇女部部长李金莲身边当了勤务员。
王桂兰还记得她参加的第一次战斗。
1933年10月,刘湘集结川军各路势力,向川陕苏区和红四方面军发动六路围攻,企图把红四方面军消灭在大巴山地区。红四方面军进行了勇猛的抗击。战斗进行到第7天,总部命令妇女独立营乘夜急行军至青岗棵之后,伏击可能溃逃的敌人。妇女独立营在营长吴朝祥和少共妇女部长李金莲的带领下,翻山越岭悄悄从敌人封锁线中插了过去。第二天到达了预定位置时,却发现山头已被敌人占领。为保证完成任务,营领导布置了攻击方案,可连续进攻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这时,敌人发现对手全是女兵,就高兴地怪叫、乱喊起来:“哈哈,‘红匪’全是女的呀!没什么可怕的!”“喂,过来吧,给我们当姨太太享福吧……嘿嘿……哈哈……”
这种侮辱激怒了每个战士,大家群情激奋要冲上去拼命。吴营长稳住大家,察看了地形后说:“让他们再狂一阵子,李金莲带两个排从右山谷绕到敌后发起攻击,我带部队正面逼近,打他个措手不及!”
王桂兰跟随李金莲顺山沟绕到敌后。那些家伙完全不把女红军当回事,正嘻嘻哈哈地乱作一团,毫无防范。待靠近敌人后,李金莲举起驳壳枪高喊一声:“打!”,女战士们就把手榴弹投进了敌人堆里。还没等敌人醒悟过来,就猛冲进敌人堆里与敌人散打起来。王桂兰手握剩下的一颗手榴弹,像使用铁锤一样拼命砸向敌人的头部。血溅了她一身,可她一点也不害怕,心里只想着,这是她第一次亲手为爹娘报仇,要多杀几个敌人。
吴营长听到枪声,也率部队冲了上来,两面夹击,山野里回荡的女高音不是在唱山歌,而是令敌人胆寒的喊杀声:“缴枪不杀!”“放下武器,红军优待俘虏!”
战斗中,眼尖的王桂兰发现一个装死的敌人正偷偷摸出手枪,准备射击吴营长,她飞起一脚,枪响的同时手枪飞落在吴营长的脚边。枪打偏了,吴营长拾起枪在手中掂了掂,用枪抵近被王桂兰踩着脖子的敌军官的脑袋轻蔑地笑笑,然后对王桂兰说:“干得不错,小同志,这算是你缴的枪,我代表营部把枪授给你,用它多消灭敌人!”
年少的王桂兰人没有步枪高,一直未配枪。现在,有了手枪,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战斗结束后,她把手枪别在腰间,神气地在人群里走动,经过战斗的洗礼,她觉得自己这个娃娃兵已成为了真正的红军战士了。
过草地,饥饿、伤痛、泥沼夺去无数年轻的生命,王桂兰奇迹般死而复生
“过草地,苦呀!”70年过去了,当王桂兰回忆起当年过草地的情景时,还是发出了深深的感叹。
1935年8月,红一方面军、红四方面军合编后分为左右两路,在毛尔盖集中后向北挺进。王桂兰跟随右路军从毛尔盖向班佑地区进发。
茫茫的大草地分为旱草地和水草地。一开始还好走,战士们大都设法弄到一根柳木或槐树棍子用于探路。走了大约200多里,就进入了荒无人烟的水草地。到处是水,只能踩在浮在水面上大小不一的草墩上行走,一不小心就滑进烂泥里,越挣扎越往下陷,几分钟就将人吞没了。
这大草地,天气反复无常,一会儿太阳晒得头昏,一会儿云雾翻腾,倾盆大雨中夹着冰雹,浑身淋透让人冻得发抖。晚上找一块高台地,用斗笠、油布、被单支一支过夜,又大又狠的怪蚊虫,叮得战士们满身是包。更糟的是粮食吃完了,拔草根、找野菜,最后连羊皮褂也当粮食吃了下去。
王桂兰和几个女同志是抬着伤员走,一步两滑,你陷下去她爬出来,满身是泥。大概这样走了三四天,她的肩头磨破处化脓发炎,感染后发起了高烧。伤员不能丢,战友不能丢,她咬着牙硬挺着艰难地一步一步向前走。走到了宿营地,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昏迷过去了。
王桂兰回忆说:“夜里,恍惚听见战友呼唤我的名字,可我怎么也讲不出话,睁不开眼睛,有人说:‘可惜,这个小同志不行了,这么小就牺牲了,哎,不要让老鹰野兽吃了身子,向她告个别埋了吧。’大伙身体虚弱,又找不到挖坑的工具,就从草地里搬些泥块、草墩子,把我盖上,草草垒成一个小坟包算是安葬了我。”
“下半夜,下起一场暴雨,雨水中夹着雪粒,冰冷的雪水灌进了坟包,刺骨的寒雨竟然给我降了体温。透过冲开的坟包裂口,我深深地呼吸着冷空气,慢慢抖着身体,渐渐挤开了坟墓,咬咬牙坐了起来。听到动静,半睡半醒的同志们睁眼一看,吓得大叫:‘鬼!她变成鬼啦!’哗的忙往后退。我招招手说出一句话:‘我活着,给我一点热水喝!’惊呆了的同志们才围上来,把我拉进被单搭建的帐篷里,给我披上被子,送上热水,让我吃下了仅有的一点青稞粉。就这样,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第二天,为了让我尽快恢复,战友们抬着我、轮流背着我走了一天。第三天,我感觉好多了,心想,不能再拖累同样虚弱的战友,坚持自己跟着走。一路上,看着座座用草掩埋的坟茔,人人心如刀绞,小坟包上放置着缝着红五星的军帽,没有墓碑、没有姓名,好多战友把自己燃烧的青春生命,留在了这茫茫的草地。”
为抗日,“娃娃女县长”忙碌中染上怪病,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到达陕北后,王桂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作为培养对象被送往延安女子大学深造,毕业后被派往甘肃省曲子县当了副县长。
王桂兰说,那时的工作真多,天天忙得不知睡、忘了吃。要带领群众清匪反霸、减租减息,组织地方武装;要组织群众加强生产,多打粮多养牛羊;还要动员妇女们做军装、做军鞋支援前线。那时候,她整天风风火火地工作,与老乡们打成一片,吃一锅饭,睡一张炕,不少老乡认她做“干女儿”。群众也十分信任她这个十六七岁的县长,都亲热地叫她“娃娃女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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