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寿是不会使人长寿的,对吧!”
“人活百岁就很不得了喽,哪有什么万岁呀!”
还有一年,工作人员事先未征得爸爸的同意,办了一个稍稍像样点的生日宴席,结果遭到爸爸严厉批评。他拒绝出席寿宴,无论怎样解释、劝说都没有用。
也许是这一年心中几大愿望得以实现,爸爸居然同意举办生日庆祝活动了!那天,除了我们家里人之外,工作人员还带来了他们的子女。厨房的叔叔准备了两桌比平时要稍丰富些的菜肴,还有长寿面。
饭后,爸爸要同我们一起合影留念。大家一听要照相,都高兴地聚拢过来。那天,爸爸和孩子们说说笑笑逗着玩。也许,这是为爸爸办的一次最“豪华”的寿宴。
随后而来的3年困难时期让爸爸变得寡言少语,很少听到他那乐呵呵的笑声了。爸爸爱吃猪肉,而当时他每月粮食定额只有24斤。于是,他不吃肉,省下一些给我和妹妹。
爸爸那次过生日4年后,我就搬出了中南海,见到爸爸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再后来就是“文化大革命”,我只能在电影纪录片上看到爸爸了。
记得有一次,我辗转托人,好不容易见到爸爸。他嗔怪我道:娇娃,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呀?我自嘲地说,(这里)门槛高了,不好进了。而在心里,我是多么怀念过去那些父女团聚的日子!
3 1969年初冬
我去干校接受“再教育”
1969年,国庆20周年过后不久,我所在的工作单位按照上级统一安排决定,去河南遂平县莲花湖“五七干校”接受“再教育”。那天晚上为第一批同事送行时,当年妈妈贺子珍在长征中曾经舍命为其遮挡敌机炸弹、如今正“靠边站”的国防科委副主任钟赤兵同志也来了。这位我军中少有的独腿将军拄着拐杖登上车厢,和机关干部们握手道别。他见到我,问:“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去种菜。”
“我残废了,不能劳动。我去给你们看门吧!”他笑着对大家说。随后,我与机关的第二批干部一起到了干校。
1971年“9·13事件”发生后,我回到北京,发现爸爸比过去苍老了很多。
爸爸没有等到自己的83岁生日。
如今,每到爸爸的生日,我都要上他长眠的地方看看。90岁、100岁、110岁……日子流水般飞逝而去。望着那片中国乃至世界最开阔的广场,似乎又听到爸爸的声音:
“咱们不祝寿,但可以吃汤面的,是吧?”
“做寿是不会使人长寿的,对吧!”
“人活百岁就很不得了喽,哪有什么万岁呀!”
4 1979年秋天
我陪妈妈来到纪念堂
1979年,国庆30周年。这年,我的妈妈贺子珍被增选为全国政协委员,如愿来到北京。国庆节前夕,我和家人、朋友陪妈妈来到天安门广场中央的毛主席纪念堂。
出发前,大家对妈妈做起了工作:
贺妈妈,到了纪念堂不能发出任何响动,更不能大声哭,这是纪律!……不能哭,要听组织上的安排!我们就在您的身边。
妈妈频频点头。然而,在水晶棺前,她的泪水还是涌了出来。在整个参观过程中,妈妈始终沉默不语。我也哭了。
记得3年前最后一次见到爸爸那天,他已不能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就用左手食指和拇指做了一个圈。当时我泪水模糊,不解其意。事后,有朋友说:“圆圈是否代表你母亲的小名桂圆呢,他放心不下她吧?”
5 1999年国庆
完成《我的父亲毛泽东》一书
1989年,国庆40周年前后,我和丈夫令华开始筹划一件事情——为爸爸百年诞辰出一本画册。3年后,画册《怀念》出版,这是我们献给爸爸的一份心意。
1999年,国庆50周年之际,在朋友的协助下,我完成了《我的父亲毛泽东》一书。
今年是2009年,国庆60周年。此前,我随同学们重返俄罗斯,回到阔别60年的国际儿童院——当年和妈妈、哥哥一起生活过的地方。这些年来,总有素不相识的人来看我,我在各地也会遇到热情的人们,听大家讲述对爸爸的怀念。
60年,中国的说法叫一个甲子,是一个不短的周期。大树越高,树根就越深深地扎在大地上。爸爸为国家、民族以及世界所做的一切,将长久被后人追怀。
60年前,我在北平重新回到爸爸的怀抱,从此按他老人家的教导生活:“夹着尾巴做人”,直到今天,直到永远。这是我能做到的,这就是我的生活本身。
(本文由李敏之女孔东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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