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13日,訾贵江出资修建的佟麟阁纪念馆正式开馆;2009年9月,他又创办了规模更大的抗战名将纪念馆。
知道抗战名将纪念馆的人,寥寥无几,倒是离它不远的真人CS项目,颇有一点知名度。这么多年了,靠着这个游戏项目的收入,纪念馆艰难地活了下来。“一次布展就是上百万元的投入啊。”56岁的訾贵江(“訾”读音为“zī”)一声叹息。
这是必须要花的钱,为了几百件当事人无偿捐献的文物,为了天地间那些曾经不屈的忠魂,为了年已97岁的老父亲……
战争,是一个民族的生死洗礼,为了尊严与自由,太多的人挺身而出,在和平时代,他们被埋没、被忽略、被轻视,然而当战争来临时,他们却没有回避肩上的责任。
8月15日,炎热的一天,65年前的这一天,侵略者终于低下了头颅。
遥望CS训练场,绝无人烟。年轻人受不了那份苦,他们宁可在有空调的房子中休息,除了记者,纪念馆少有观者,这是一所被忽略的建筑,它在特定时间被关注,然后便投入了长长的寂寥中。
“有时我确实这么想,如果有一天,一切重来,又将如何……”訾贵江欲说还休。
南口,一场被忽略的血战
晨报:您的父亲参加过南口抗战?
訾贵江:是啊。南口抗战比卢沟桥抗战惨烈得多,6万人的军队最终伤亡3.3万人。日军投入了7万人,不仅有坦克、飞机,还第一次使用了毒气。我父亲回忆说,先开始都不知道是什么,就看见石头遇到炸弹,会自行迸裂、融化。南口坚守了20多天,日军伤亡达1.5万人,如果不是日军绕道,13军主动撤退,日本人根本不可能迈过南口半步。
晨报:为何知道南口抗战的人很少?
訾贵江:有两个原因,一是离城区远,没有卢沟桥影响那么大;二是13军指挥官是汤恩伯,属争议人物。但南口抗战军人非常勇敢,我父亲当时在通讯营,很多同事都牺牲了。后来他参加了台儿庄战役,一颗子弹击中腰部,幸亏打在腰带上,捡了一条命。后来他看电影《台儿庄大捷》,说不真实,战争比演的要残酷多了。台儿庄大战后,10里地外都能闻到尸臭味。
晨报:您父亲常讲抗战的事吗?
訾贵江:上世纪80年代前不敢讲,有时他带我们去南口爬山,讲一下当时的情况,讲完了嘱咐我不能对外人说。我小时候受的教育较片面,都是《地雷战》、《地道战》,觉得挺不理解,日本人这么笨,怎么还打了八年呢?
民间纪念馆生存难
晨报:作为民间的抗战纪念馆,目前生存状况如何?
訾贵江:我们还好,在佟麟阁纪念馆的基础上又修建了抗战名将纪念馆,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对外免费开放,关键在于我们有资金来源,就是在附近搞了个真人CS项目,将卢沟桥事变、平型关大捷等场景融入其中,这样以项目养纪念馆,所以我们还是生存下来了。
晨报:换言之,只能在纪念馆的平台上从事其他经营才能生存?
訾贵江:是的。国内大概有100多家民间抗战纪念馆,每年都有几家新开的,但也有不少倒闭的,解决不了“造血机制”,纪念馆开不长。
父亲至今不原谅日本人
晨报:您何时才体会到战争的残酷呢?
訾贵江:我父亲后来常给我讲战争的事,每次都是老泪纵横的,战争给他内心留下了深深的创伤,至今老人也不原谅日本人。刚改革开放时,日本电器到处都是,老人就是不肯用,作为儿女,我们心里也很矛盾,那时国产电器质量差太多,可买日本的东西,老人感情上又接受不了。
晨报:为什么在您年轻的时候,您父亲不敢讲抗战的事?
訾贵江:过去不能提国民党军队的事,我也问我父亲,既然当兵,为什么不参加八路军呢?我父亲说,那时只知道要抗日报国,根本不知道军队和军队还不一样。我父亲后来在傅作义的部队,和平解放时转到了地方。从我记事时起,每次运动都没落下我父亲,次次都得写检查,哪里还敢提过去的事?
为佟麟阁将军守墓
晨报:您是怎么想起办这个抗战名将纪念馆的呢?
訾贵江:上世纪80年代初,我下海了,家里不同意,但看到厂里老师傅干了一辈子,加上退休金,人生价值也不过两三万元,有点不甘心。那时生意还好做,我也付出不少辛苦,赚了一点钱。佟麟阁将军当年在香山买了个小院,文革被没收,后来发还,长期无人整理,破败不堪,佟将军的后人问能否打理一下,建个纪念馆什么的。当时我也没那么多钱,可我父亲听说了,就将多年的收藏拿出来卖掉,说倾家荡产也要办好这个纪念馆。
晨报:知道这个纪念馆的人很少啊?
訾贵江:是,1987年刚接手时只有三间破瓦房,当年生产队用来养猪,又脏又臭。我们的资金有限,勉强修缮了一下,无力去宣传,所以知道的人很少。但墓修好后,不断有人来,其中有个姓张的老汉,大个子,连续四五年,一到清明节就来扫墓,一聊才知道,他是佟将军当年的警卫员。有一年,老人没来,他的儿子带着他的骨灰来扫墓,老人的遗愿是能葬在佟将军的身边,于是我们在离佟将军墓不远的地方,安葬了老人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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